“真的可以吗?”陆且欢闻言,眼底顿时浮上一抹喜色,“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哪来的什么不方便?你要是愿意,可以在那儿住一辈子。”
姑娘家的心思到底是比男人细腻,顾无风说得随意,陆且欢却一愣,扭过身去背对着顾无风,抬脚往前走去,轻声道:“好呀……”
顾无风只注意到她说的这一声好,并未在意其他,琢磨着还有一二十天就是年下,此时此刻也是该准备回九因了。
然而一想到回九因,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暗道一声“糟了”,疏离的身份虽然外人知道的不多,可是她和步清倬之间的关系,在九因闹得可算沸沸扬扬。
众所周知倬公子院里的姑娘名叫疏离,虽然见过她的人很少,平日里认不出来,可是陆且欢见过疏离,届时回了九因,疏离和听七楼、和倬公子之间的关系必然瞒不住。
盯着陆且欢的背影看了看,顾无风快步跟上,小声道:“那什么,陆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陆且欢侧身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还有事?还有什么事?”
“是……是和疏离有关的。”
“疏离姑娘?什么事?”
“其实疏离她……她是听七楼倬公子的人。”
“倬公子?”这个消息显然比她知道顾无风住在九因的事更让她惊讶,“原来她是听七楼的人!那她师父……”
“不不……”顾无风连连摆手,“这个没有任何关系,疏离是从她师父身边离开之后才认识步清倬的,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不过两人也算是比较投缘,所以便……”
他挠挠头,后面的话既是不说完,陆且欢也能明白。
只听她咯咯一笑,点头道:“我明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性格豁达疏旷的姑娘,像她这样的人才不会去在意世俗的眼光和别人的看法,对她来说,事事随心,率性而为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认识的时间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脾性之间的磨合。有些人可能认识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而有些人,只要看一眼,便知那是自己要等的人。这就是人与人之间那样最奇妙的东西。“
顾无风听得有些发呆,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
陆且欢笑得轻柔,“缘分。”
说罢,不顾还有些怔神的顾无风,低头快步向前走去。
眼看着腊月已经进入了中旬,不仅北方一带,南疆也有很多地方陆陆续续下起了雪,天气已进入极寒之时。
疏离与步清倬两人骑马而行,赶起路来倒也很快,一路穿过黔州,直奔着益州地界,照此速度走下去,最多不过七天时间,便能赶回九因。
进了益州才发现,益州的雪比之黔州更大,疏离忍不住想象,说不定此时此刻的九因早已被大雪覆盖。
如此冰雪天气,又是年节之时,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偶尔寥寥数人,一看便知是从外地急赶着回乡的旅人。
疏离倒不觉得冷,她和步清倬的旧疾程度不同,她这个程度,最多只是偶尔因为自己的情绪有所波动,才会引发,而不似步清倬那般,外界的很多因素都能引发。
比如,这寒冬天气。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再一次侧身向步清倬看去,察觉到她的目光,步清倬便回望过来,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抿唇笑了笑,“放心吧,我死不了的。”
闻言,疏离便狠狠瞪他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前方,可旋即便又咧了咧嘴角笑开。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亦不知从何时其,她与步清倬之间已经到了这般心有灵犀、不言而喻的地步。
步清倬终究是不忍她担心,朗声道:“过了益州便是芒州,芒州有一处听七楼分舵,是芒州最大的医馆,既然过些还有些时日,届时我们便在芒州稍作休整……”
听他这么说,疏离下意识地点头,“好,到时候可以让那些大夫给你诊一诊……”
谁知她话未说完,步清倬便紧跟着道:“到时候可以再用一次药熏。”
疏离闻言,心下骤然一悸,侧身狠狠瞪了步清倬一眼,不再与他多言,一夹马腹赶超到前面去。
步清倬笑得得意,似乎这不是大雪天,而正是春风得意之时。看来,那天晚上在道观里的药熏,足以让她牢牢记住,一辈子。
“阿离……”眼看着疏离速度越来越快,离他原来越远,步清倬不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去。
不等他靠近,却看到疏离突然一拉马缰,缓缓停了下来,皱了皱眉,似乎侧耳在听着什么。
步清倬也跟着放慢速度,赶到疏离身边,问道:“怎么了?”
疏离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你听。”
步清倬便静下心来仔细停了停,一开始就只有呼呼的寒风声,再听了听,突然只听得一声惊呼“主人小心”,继而又是一阵兵器相撞的清脆响声。
“在那边。”疏离伸手往前指了指,侧身看着步清倬,“我们得从那儿经过,绕不开。”
“嗯。”步清倬点点头,“看看去。”
“好。”两人一合计,策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速度不快,地上的雪也将马蹄声减弱了许多,是以直到两人靠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打斗的情况,也没人察觉。
大致扫了一眼,一群十来人将两名年轻男子的去路与退路全都封死,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而那两个被堵住的男子,站在前面的那人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看四周人身上的伤便可知他身手不弱,只是,他似乎已经应付了太多人,此时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
他的身后护着的是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公子身形高挑清瘦,面如寒玉,白净无瑕,身上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丝毫不像是这俗世间的凡人。
即便是面对如此困境,他的面上也看不到一丁点的焦急之色,眸色平静得如同这场无声落下的雪,幽冷而淡然。
“凌……”疏离“唰”地白了脸色,险些喊出声来。
步清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侧身看着她,摇摇头。
疏离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唇,没作任何表示,目光一直紧盯着那白衣男子——正也是当初离开玺凉城的前一天,在上佳楼遇到的那位凌铎。
四周围困的众人一边忌惮那随从的武功,一边又忍不住要自恃人多,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突然从左右两侧同时扑了上去。
随从低呼一声“主人后退”,长剑骤然刺入雪中,挑起一团雪在剑尖,掌心运气灌入剑身,继而向四周打去。
众人并未在意,只当一团雪而已,却未料那些雪打出来之后,竟然瞬间凝聚成了冰锥,有三人被那冰锥从心口穿过,只觉心口一凉,低头便看到自己心口有一个血窟窿正在滴血,紧跟着便倒了下去,狂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一片雪地。
“天寒诀。”一直面色平静的步清倬微微皱眉,轻轻念叨了一声。
疏离暗暗一惊,她虽不认识这个招数,但这个招数的名字却是早就有所耳闻。
一直以来,此功法只有男子方能练成,疏离曾经想过,多半是因为女子体格阴寒,无法再承受更严重的寒冰之气,而男子体内的阳刚火气则正好可以中和这一点。
天寒诀一旦练成,便能在运气发功的瞬间,将水或者是雪化成寒冰。可是想要催动这种功法,需要耗损的内息与气力太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无路可退的地步,轻易不会使出这一招。
而现在,那个随从已经使出了这一招,是不是意味着……
心下骤然一凛,她刚一抬头便看到趁着那随从应对四周其他人之时,那些人的领头之人已经悄悄绕到了凌铎身后,趁着凌铎注意随从的举动之时,突然一刀砍了过去。
“小心——”疏离惊呼一声,用力一踩马镫纵身跃起,朝着凌铎掠去。
凌铎听得这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回身看了一眼,那一刀已经到了身后,他身形一晃,向一侧踉跄了一步,堪堪避开那一刀,只是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主人!”随从大吃一惊,急忙想要脱身,却奈何被那些人牢牢绊住。
眼看着那人紧跟着第二刀又砍过来,凌铎已然避无可避,疏离咬了咬牙,垂下手,再抬起手挥出去时,撒出一把银针,全都朝着那人打去。
那人始料未及,只觉手腕上一阵发麻,失去了力气,丢掉了手中的刀,继而又觉得全身多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咬了一下,他连忙全身扑腾着,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虫子。
转瞬间,疏离已经掠至近前,一脚踢在那人胸前,将他踢得接连退出两三丈远方才倒下,而后疏离回身一把抓住凌铎,看了看他手上的手臂,慌忙问道:“你怎么样?”
凌铎抬眼看了看,待看清来人是疏离,眼底骤然浮上一抹惊喜,下意识地摇头,只是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觉手臂一轻。
疏离起身的瞬间,步清倬便也跟着掠身而起,顺手替那随从解决了两个人,大步走到疏离身边,不着痕迹地从她手中扶过凌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