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只是皮外伤,倒是不严重,行囊里有药,你去取来。”这番话显然是对疏离说的。
疏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铎,没有多言,转身快步朝着马匹走去,很快便取了药回来。
步清倬已经将凌铎扶到一旁安全的地方,而那个随从见有人出现照顾凌铎,而且疏离和步清倬又出手替他解决了几个人,便专心地对付剩下的人,那些人见他们来了帮手,而且身手不错,早已无心纠缠,赶紧找了空隙逃走了。
好在,凌铎身上除了手臂上的划伤,并没有其他的伤,只不过他一袭白衣,此时白衣被血染红,看了起来有些吓人罢了。
“你们怎么会……”凌铎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而是对疏离二人的出现欣喜不已,而且他的欣喜显然并非是因为得救,只是因为又见到了他们。
“路过。”步清倬替他将衣袖挽起,说出口的话简洁明了。
疏离轻轻咬了咬嘴唇,手微微颤抖,步清倬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阿离,给凌公子上药。”
闻声,疏离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凌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给凌铎上好了药,而后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蠕了蠕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步清倬便替她开口道:“天气极寒,记住不要让伤口暴露出来。还有,记得每天早晚换一次药。”
他说着,从疏离手中接过药瓶递给一旁的随从。
随从接过药,对两人俯身致谢,步清倬一脸淡然神色,将他扶起,看向凌铎道:“不必言谢,那日我们在玺凉城遇见时曾说过,即是有缘便结为好友,如今看来,倒确实还算有些缘分。”
凌铎脸色平和,微微垂首,“不管怎样,救命之恩凌铎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记,来日定会报答二位的恩情。”
“不用。”疏离长长吐了一口气,起伏不定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换做任何人路过此处,都会出手相助。只是不知……”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尸体,“这些是什么人?你们又怎会惹上他们?”
随从忍不住道:“哪里是我们惹他们?明明就是他们盯上了我们。我刚刚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应该是这附近山里的盗匪,这是想要趁着年下将近,在路上劫掠一些返乡的商旅之人。”
说着,他啐了一口,低声道:“死有余辜。”
“屈南。”凌铎轻叱一声,冷睇了他一眼,屈南连忙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疏离与步清倬相视一眼,似乎在心神交流,商量什么,而后只听步清倬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凌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先寻个住处暂且安顿下来,其他事稍后再说。”
所幸,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便进了城,几人都不是喜好热闹之人,便选了个角落里的僻静客栈住下。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凌铎的伤口重新好好处理了一番,待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外面的雪还在一刻不停地下着,疏离与凌铎一道走出门时,步清倬正站在门外的廊檐下,双手负后,抬头看着洋洋洒洒落下的大雪,若有所思。
“夫人……”凌铎侧身看着疏离,喊出这两个字。
咋一听到“夫人”二字,疏离愣了愣,步清倬也回过身看来,只听凌铎继续道:“如此时节,如此天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记得当初在玺凉城,你们说过要返乡。”
疏离向步清倬看去,心道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他最在行,这个问题不如就让他来回答。
步清倬收到指令,立刻弯眉一笑,走过来道:“确实是返乡去了,我陪内子回乡祭祖,这会儿是要赶回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正巧路过此地。”
闻言,疏离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说谎,每一件事竟然都是真的。
“原来如此。”凌铎点了点头,“年下祭祖,确实是应该的。却不知公子与夫人如今在何处安身?”
步清倬眉峰一挑,淡淡道:“九因。”
闻及“九因”,凌铎微微一愣,似乎有什么没想到的事,目光在疏离与步清倬之间来回游走了会儿,正想要再问什么,就听步清倬先一步问道:“如果在下没记错,凌公子是沧州琼花城人士。”
凌铎颔首,“正是。”
“从玺凉城到沧州,本是有一条捷径,甚至连九因都不必路过,凌公子这是……为何会绕到了益州来?这么一圈绕下来,可比你原定的路线至少多出一倍的路程,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从这里走?”
凌铎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在下要前往黔州为家师取一样东西,所以从玺凉城赶来的时候,走了九因这条路,本打算今日赶到下一个镇子歇脚,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半路遇到这种事。”
“确实很危险。”步清倬说着瞥了一眼从屋里出来的随从屈南,“多亏凌公子身边有屈南这样的高手跟着,否则,今日怕是难以脱身。”
刚刚走到门口的屈南脚步微微一滞,看了凌铎一眼,见林铎颔首示意他离开,便躬身退下。
“不过,既然凌公子常年这般游走在外,难免会遇到种种危险,为何不在身边多带两个人?若是今日遇到的是更多更凶残的杀手之类的,那可就麻烦了。”
不同于步清倬的凛凛气势,凌铎始终都是一副清淡如水、不骄不躁的态度。
闻步清倬所言,他笑着摇摇头,“说出来不怕公子与夫人笑话,在下一向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过多的接触,也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跟着,受其约束。屈南打小就在我身边,我习惯了他的存在,若是再有其他人,只怕危险没有来,我自己先难受得无法前行。”
疏离撇撇嘴,暗道: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心理洁癖吧。原本以为这是现代的人才会有的怪癖,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的人。
“这也不奇怪,我有时候也会这样,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也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正说着,一道怪异的目光落在身上,疏离下意识地回望过去,正好迎上步清倬幽冷的眸子,当即弯眉一笑,紧接着又道:“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能遇到一个你能全心接受、不会感觉到难受的人,实在是不容易。”
凌铎明了地看了步清倬一眼,浅笑道:“公子与夫人感情深厚,真教人心生羡慕。”
“光羡慕可不行,还要行动起来。”步清倬不着痕迹地将疏离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看凌公子应该早已到了适婚之龄,难道尚未婚配?”
凌铎摇摇头,语气始终不急不缓,“我这样的人,还是独身一人比较好,若是成亲,将来定要伤害、辜负了那女子。”
“为何?”疏离脸上的笑意收了收,隐隐有些不安。
通常这种开篇,接下来多般都是绝症、命不久矣的话题,难道凌铎……
“夫人不必担忧。”凌铎似是看出了疏离心中所想,不由低头笑道:“在下没事,只是相较而言更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是不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的,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走遍丘梁的每一个地方,看遍每一处风景。
又有哪一位女子愿意随我这般四处奔走受累?若是我成了亲,要么,她随我吃苦,要么,一直天各一方,如此,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孑然一身来得干脆,也清净。“
“如此说来……”步清倬面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疏离,疏离一听他这语气,便知道他没什么好话,果然只听他朗声道:“我倒是应该庆幸,遇上了内子。”
疏离暗暗瞪了他一眼,内子、内子……她现在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有时候她实在是不能明白这些古人的自谦之词,为何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一声“我老婆”、“我太太”?
“所以,我才说,甚是羡慕公子与夫人之间的这份感情。”凌铎说着又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直到听到身后有人喊“主人”,这才回身望去。
屈南与客栈的小厮一同走来,手中端着饭菜,小厮上前来道:“四位客官,用晚饭的时辰到了,您们这是……”
步清倬转向凌铎道:“都快忘了凌公子身上还有伤,速速回屋用饭吧,我们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了。”
“好。”凌铎也不多言,向两人欠身行了一礼,领着屈南回了屋。
步清倬便与疏离一起,往着隔壁的屋子走去。
疏离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单独圈起一个小院子的客房,就好像是以前去浴室的时候要的单间,自己人住一起,不会有不认识的人来打扰,清净。
吃完饭后看了看时辰,刚刚过了戌时,若是在现代,这个时候正是年轻人开始准备活动的时候,可是在这里,往往过了这个时辰,那些无事可做的姑娘家基本就可以开始收拾,准备就寝了。
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疏离有些百无聊赖,走到门前看了看,外面的雪势正大,透过灯笼的光看去,似乎能看清楚那一片片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