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刺中,顾无风毫不迟疑,紧跟着第二剑又刺来,见状,剩下的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一左一右地抓住被刺中的那人肩膀急速后退,而后纵身掠去。
顾无风正欲追上去,突然又想起身边还有个陆且欢,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犹豫,那三人便已经消失无影。
陆且欢看着刺客离开的方向,用力咬了咬嘴唇,突然俯身一阵剧咳,顾无风吓得赶紧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却根本于事无补,陆且欢咳得越来越厉害,直到最后一下咳出血来,她胸口的气凝滞了一下,终于缓缓顺了过来。
“陆姑娘,你怎么了?”见她咳血,顾无风可吓坏了,丢了手中的剑,将她扶住,准备将她抱回屋内。
陆且欢抬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冲他摇摇头,喃喃道:“不要回去……”
“陆姑娘你说什么?”
陆且欢气力不支,说不清话,便一直用力摇着头,好不容易缓了口气,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
顾无风知道她要问什么,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我姓顾,名无风,是这城内一个小小的布匹商人,前两年陆大人曾经在无意中帮过顾某,虽然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顾某记得他。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当年向陆大人道一声谢,却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某此生是没有机会再报答陆大人了,不过陆姑娘你还在,顾某知道陆姑娘如今孤身一人,放心不下,所以就来看看,谁曾想……”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知该如何将实情告诉她。
“呵呵……”陆且欢闻言,突然轻笑两声,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报答?竟然还有人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念着报答我陆家的恩情……你看看那些人,那些往日里与我爹称兄道弟、情同手足的人,我爹出事之后,他们就像是突然消失无踪了一般,这么多天,也就只有你还在想着念这一份旧情。”
她越说,顾无风就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敢再听她继续说下去,便故意岔开话题道:“外面天冷,陆姑娘衣衫单薄,可别染了风寒,顾某送你回屋……”
“不回去!”陆且欢突然厉声拒绝,用力摇着头,“我不想再回到那里……这整座院子里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她一转身,双臂紧紧环上顾无风的脖子,喃喃道:“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不要留在这里……”
顾无风愣了愣,“陆姑娘……”
“走!”
“你要去哪里?顾某送你去。”
“随便去哪儿,哪儿都行,只要不留在这里!我多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已经没有了爹娘,没有兄长,这里已经……已经不是我的家……”她开始低声呜咽,顾无风感觉到有温热的眼泪流到他的脖子里。
深吸一口气,他沉沉点头,“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顾宅后院的花园旁,疏离与顾无风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那个正坐在水池边的女子,良久,疏离皱眉问道:“所以,你就真的把人带回来了?”
顾无风揉了揉鼻子,低头道:“不然还能怎么办?那天晚上的刺客分明就是之前害死她家人的那些杀手,那次应该就是去杀她灭口的。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如果真的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逃不过那些人的毒手。”
“我还没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有这份侠义心肠。”疏离拍拍他的肩,目光又重新转移到陆且欢身上,眼底多了一份厉色,看着眼前的陆且欢,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顾无风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太多,不管怎样,先把人救下来,等她心情平复了些,再与她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对了,我听说她有个师父,大不了等得了空,我把她送到她师父身边,否则,我这心里实在没办法安宁。”
一想到陆家那些人被杀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懊悔,低头轻叹一声,“都怪我,如果我在路上再快一点,又或者我进城之后,直奔着陆家而去,也许就不是这种结果。”
疏离听他语气不对,回身看了看他,摇摇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又不是凶手,不然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害死我家人的凶手了,如果我能早一天带他们离开岷城,疏家就不会遭难了……”
“疏离。”顾无风拦住她,“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是……可是这两种情况不一样。”
“一样的,无风,而且你最后不是把她救了吗?既然救下来了,那就想办法保护好她,不要白费了一番心血。”
顾无风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可惜,陆通铭的这条线索又断了。”
疏离沉思一会儿,低声道:“我一直在想,步清倬此番急赶着入京,很有可能也是因为此事,这么看来,听七楼也已经查到了陆通铭身上,现在这条线索断了,那就正好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刺杀夜辞的幕后主谋不是他,他也只是中间的一个环节,一个传话人罢了。”
顾无风脑子有点不够用,“那是谁?”
“我怎么知道?”疏离撇撇嘴,“你也不用着急了,既然步清倬亲自来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他自己去查吧,你记得交代下去,从现在开始,没有新的指令,所有人都按兵不动。”
“为何?”
“步清倬在。”她说着摇摇头,“这个人太聪明,我还不想这么早被他发现。”
顾无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偷偷瞥了陆且欢一眼,“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接下来可以歇一歇了?”
疏离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并不觉得你可以歇着。”
她顺着顾无风的视线看过去“你要知道,你带回来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失魂落魄、无家可归的小姑娘,既然你把人带回来了,你就得负责到底。”
“负责?”顾无风皱皱眉,见她转身离开,连忙抬脚追上去,“你这是要去哪儿?”
“看不到吗?天色已经暗了。”疏离指了指天,“我也该尽一个夫人的本分,老老实实回去待着了。”
顾无风闻言连连撇嘴,“不是说了只是做戏?你还当真了?”
疏离并不打理他,径直奔着大门走去,上了马车之后,见顾无风还在看着他,便冲他挥挥手,“以后有事可以派人到红绡坊找我,不过记得要走另一个门。好了,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你的陆姑娘,冰天雪地的,小姑娘家穿得那么少,可别冻着了……”
顾无风一瞪眼,不等疏离马车动身,真的就转身离开了,还不忘让人把门关上,留下疏离坐在马车里,一脸愕然地看着被关紧的门,目瞪口呆。
靠近红绡坊的时候,疏离命车夫将马车驾到正门去了。
早就听说过这个红绡坊是个能让人忘却忧愁的好地方,却又不同于那些寻常的烟街柳巷,而是一个附庸高雅之所,她倒是有些好奇,这里究竟是个怎样高雅之地。
傍晚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疏离将随身带着的玄色披风披在身上,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朝着红绡坊里走去。
前后两个不同的门,两个都算得上是正门,不同的是,一边寂静,一边喧哗。她这刚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嚷嚷声和惊呼声,四周围了很多人在围观。
疏离皱皱眉,缓步上前,走到一个缺口处抬头看去,只见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一位红衣姑娘的手腕,嘴里嘟囔着什么,他声音低,又喝了酒,疏离听得不是很清楚。
只听他身边的红衣姑娘神色惶恐道:“傅公子,奴家今日有两支曲儿,真的不能喝酒,您看这样可好,明天,明天我向绾姐姐告个假,专门陪您喝两杯……”
“明天?”那傅公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还要等到明天?那不行,就今天!来,先喝着……”
他边说边满了一杯酒,端起送到那姑娘嘴边,姑娘连忙躲开,慌乱间不小心打落了酒盏,那傅公子的情绪骤然就变了。
三言两语间,疏离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听这意思,这位傅公子醉酒之后,非得拉着坊里唱曲儿的姑娘给他陪酒?
她下意识地朝四下里瞥了一眼,今天见到尘绾的时候,听她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应该不会有人胆敢在红绡坊闹事才对,这怎的晌午刚赶走了一个,晚上又来了一个?
一名身着绿衣的姑娘随着两个下人匆忙而来,看了一圈之后,小声问道:“绾姐姐呢?”
下人答:“绾姑娘今日有亲眷到,晌午的时候说是有要事,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绿衣姑娘不安道:“这可怎么办?绾姐姐不在,这姓傅的是不会怕的,他可是嘉月郡主的表弟。”
话刚说完,突然只听“啊”的一声惊叫,几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场中的两人不知因何争执起来,那傅公子似乎被惹恼了,想也不想,举起手中的酒壶就朝着那红衣女子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