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听什么?”
“我是要……”疏离想了想,才发现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自己想听什么,便招招手示意顾无风靠近,“这样吧,我问你,我……好看吗?”
“就算不是天下绝色,也是倾国倾城,咱们赢在气质。”
疏离白了他一眼,手托着腮想了会儿:“那……我聪明吗?”
“跟狐狸比的话,你比狐狸更狡猾。”
“我身手厉害吗?”
“上官门主闭关三年精心授教,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传于你,你说厉不厉害?”
“是我问你。”疏离抬手要打,吓得他连忙缩回去,顿了顿又问道:“你觉得我自私吗?”
顾无风有些迟疑,想了一会儿,见疏离一脸认真,便点点头,“嗯。”
“冷漠无情?”
“嗯。”
“凶狠残忍?”
“呃……嗯。”
“狡猾奸诈?”
“嗯。”
“见利忘义、虚伪贪婪?”
顾无风突然不作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叹息一声,“疏离,你今天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就算是刚才说的那些,也许在旁人看来,你确实有些自私冷漠,可是我明白,门主也明白,你本不是这样的人,你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疏离笑得有些苦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些天太闲了,以往还有盛家的事一直支撑着我,让我心中有所牵念,如今大仇已报,无所事事,难免会多想。”
“你说谎。”顾无风难得露出这般认真严肃的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疏离,“是因为步清倬?”
疏离不自然地挑了挑眉,轻呵一声,“与他何干……”
“我知道,他就是你那个你找了三年的救命恩人,我还知道,这三年支撑你坚持下来的,除了报仇,便是报恩,而步清倬对你来说不仅仅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你对他始终都有一种莫名的挂念,所以你……”
“是。”疏离突然放下杯盏,抬头干脆应道。
顾无风反倒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面对疏离这般神情,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那又如何?我迟早会离开。”
“那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没听说过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顾无风眨巴着眼睛想了会儿,“所以,你是想要随心而行?”
“不好吗?”
“好!”顾无风一拍掌,满了两杯酒,举杯朝疏离示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不知道将来会怎样,那就先且不去想,只管想清楚眼下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算到头来一无所有,也不至于会懊悔遗憾。”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又继续满杯。
疏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方才一番话不单单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无风,你没事吧?”
顾无风虽然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在说“我有事”,本想故作一番深沉,最后却实在受不了疏离眼神的拷问,轻叹一声,垂首道:“我是想到了陆家的事。”
提起陆家,疏离倒是来了兴致,正色道:“你信中说,陆家一夜之间被灭满门,是怎么回事?”
顾无风放下杯盏,顺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当时查出陆通铭曾与江无缘会面,我们都在猜测陆通铭会不会就是那个在背后指使他们行刺听七楼的人。为此,我特意从九因赶到玺凉城,一路马不停蹄,就是想要亲自弄清楚其中原委。可是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就在我到达玺凉城当晚,陆家就遇了难……”
同样是九月的天气,玺凉城的人早早就穿上了御寒的棉衣,顾无风那日赶到顾宅,天色已暗,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年初备下的锦袍找出来换上,而后直奔着陆府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过了戌时,本该是家中最热闹的时候,陆府内却一片沉寂,门外连个守门的守卫都没见着,最重要的是,刚刚到了院墙外,顾无风便闻见一股熟悉而又浓郁的血腥味儿。
略一沉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寻了个黑暗僻静的地方,提气轻轻一跃翻过院墙,进了院子里,刚刚落下,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
从大门口到正厅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所有人都是一刀毙命。
顾无风找了一圈,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下人装扮,便又冲进正厅,厅内只有一句丫鬟尸体,显然其他人并不在此。
想了想,他穿过前厅,往正院走去,不出他所料,饭厅里的饭桌旁整整齐齐地躺着八具尸体,其中有四人是家主人装扮,四人是下人,血还是热乎的,也就是说,人刚被杀不久。
顾无风头有些大,没想到他们刚刚查到陆家,陆家就出了事,显然是有人在阻止他或者其他人顺着陆家这条线索查下去。
咬了咬牙,他迅速将陆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最终确认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凶手杀人的手法很干脆,也很熟练,一看便是是经过训练的杀手,而且不会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同时动手,否则,定会传出惊叫声。
凶手这是在为自己制造逃走的时机!
看着这么多尸体呈于眼前,纵然这些人与他非亲非故,顾无风心底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怒意,若是他再稍微来早一些,若是他没有先回顾宅换衣服,是不是能有机会救下他们?哪怕,只能救下一个人也好!
深吸一口气,他四下里看了看,寻来一些布料衣物堆放在院子里一处空地上,将灯油倒上去,提起一只灯笼在一旁站了会儿,而后将手中的灯笼丢了上去,又走到大门旁从里面将门拉开一半,就在门外的惊呼声响起之时,他提气越过屋顶,纵身掠去。
坐在街边的酒馆里,他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默默算着时辰,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便抬头向外面望去,果真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不多会儿便看到一队金甲侍卫从外面的街上跑过,朝着陆府的方向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陆府惨遭灭门的消息便在城内传开了,金甲卫第一时间赶到,一刻钟之后,梁平卫也跟着赶到,最后就连三大营之一的夜骑营也来了。
迅速地勘察了现场之后,夜骑营统领薛戎当即下令夜骑营出城搜捕,金甲卫与梁平卫便暂且负责城内的搜捕,搜捕令发出去的同时,薛戎还不忘向祁晔请了封锁城门的手令。
总体而言,此事处理得还算迅速有序,毕竟陆通铭是朝中要臣。,然,尽管如此,三营六卫在城里城外搜查了一整夜,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陆家被灭第二天,府外拥堵了很多百姓,众人听闻白家的小神医白钦亲自出面查验尸体,纷纷前来观望,将陆府外围堵得水泄不通。
顾无风混在人群之中,试图寻找可疑之人,挤了一早上,一无所获。
那杀了人的凶手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就在众人你推我搡地不停往里面挤的时候,突然只听得一声厉喝:“让开——”
众人回身望去,只见两名身披金甲的金甲卫一左一右地走在一名年轻女子前面,中间隔着半丈远的距离,仔细一看,那女子身后也有两人,也是一左一右地护着。
见人群依旧拥堵不让,四人全都面露凶色,腰间宽刀“唰唰”出鞘,众人一惊,这才慌忙让开,四人便这般前后左右地将那女子护着进了门内。
站在门旁的顾无风定定看着那女子,她看起来跟疏离差不多年纪,着了一袭水青色劲装,看起来利落大方,只是那脸色有些苍白,双眼通红,满脸焦急慌乱之色,脚步也有些凌乱,紧紧抓着身上的包袱,趔趔趄趄地往里走,进门之后便直奔着正厅而去。
许是跑得有些急了,没能顾得上迎面走来的人,她险些撞在一袭白袍的白钦身上。白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与一旁的薛戎耳语了几句,只见薛戎点点头,领着两队侍卫朝着门口走来。
在打伤了几个闹事之徒、又绑了几个泼皮无赖之后,堵在门口的围观之人终于散去,顾无风没有走远,退到附近的一处面摊上,要了一碗面,不紧不慢地吃着。
“掌柜的。”他吃了一口面,故作随意地问道:“方才进去的那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让金甲卫给她开路,面子不小。”
“唉……”那掌柜闻言,不由轻叹一声,见这会儿吃面的人不多,便挨着顾无风身边坐了下来,“那个丫头啊,认识她的人很少,主要是因为她常年不在京中,每年也就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看,客官不认识她也不奇怪,我能认识她也是因为我这小店在此,她曾经来我这儿吃过面。”
“哦?那她到底是谁?”
“陆大人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是听陆夫人喊她‘欢儿’。”
“女儿?”顾无风着实吃了一惊,“陆大人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
“那是众人皆知的,其实他还有个女儿,只不过听说这个孩子自幼身体就很弱,险些没救下来,后来遇上了一位什么道姑,说是这个丫头得养在外面,避患。陆大人虽然舍不得女儿,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丢了性命,便应了那道姑之意,将孩子交给道姑抚养长大。后来孩子不仅健健康康长大了,还练了一身好武艺,听说过了这个年头就十八了,陆大人早半年前就开始给她张罗婚事,谁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