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身后……”他靠在陆且欢肩上,低声呢喃。
一听他这声音,陆且欢眼鼻一酸,红了眼睛,哽咽道:“顾无风……”
“别担心,我没事。”他说着缓缓站直身体,轻笑一声,握着刀柄的手更加收紧了些,朝着两侧看去,嗓音冷冷道:“我说过,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你。”
“顾无风……”陆且欢扶着他的手沾满了从伤口涌出来的血,黏黏腻腻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你先别说话,你等我会儿,他们交给我……”
“不行,他们会伤了你!”顾无风咬紧牙,轻轻拍了拍陆且欢的肩,又一个手起刀落,斩断其中一人的手臂,却也因为自己这一用力,牵动了伤口。
紧接着,又听“嗖”的一声,身后再次射来一支羽箭,只是这一次顾无风根本没有丝毫闪躲的机会,羽箭从腹部穿体而过。
原本还能勉强站稳的顾无风身形剧烈摇晃了一下,手中握着的刀支撑在地上撑着自己,很快便又从手中无力地滑落,就像他自己一样,缓缓跌坐在地上。
陆且欢早已泪如雨下,跪坐在他面前扶着他,咬紧双唇,看着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的黑衣杀手,突然深吸一口气。
“顾无风,谢谢你,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她轻抚着顾无风的后背,喃喃道:“答应我,先好好休息,等你一觉睡醒,一切就都结束了。”
说罢,她突然抬手点了顾无风的睡穴,顾无风原本就因为受伤过重、意识迷离,被她点了穴,转瞬便失去了意识和知觉,沉沉睡去。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她将顾无风轻轻放平,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再抬起头时,那平日里的娇气与天真已然全都消失不见,浑身周遭突然散发出一股强劲的凌人杀气。
朝着她走过来的几人显然都察觉到了,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看向彼此,有些迟疑。
“派你们来的人,一定没有告诉你们,你们要杀的人是谁吧。”陆且欢缓缓站起身,朝着领头那人瞥了一眼。
“姑娘这话什么意思?”领头那人上前一步来,“听你这意思,你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
“你们一出手我就知道了。”陆且欢笑得清冷,“若是此番我与无风安然离开,便也罢了,只可惜……”
她摇了摇头,垂下手去,从袖中滑落一柄六七寸长的精巧短刀,刀柄的两侧各襄着一颗玉石,即便是在这昏暗的野外,依旧可见闪耀着红绿双色的幽光。
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似是在低声呢喃:“算来,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
“碧血石?”领头那人见着短刀,骤然大吃一惊,盯着短刀看了两眼,又惊愕地朝陆且欢看去,“玲珑短刀!”
一听“玲珑短刀”四个字,剩下的所有人都一阵骇然,霍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有人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见陆且欢没有否认,领头那人有些慌张又有些惊喜,“原来你就是……”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见陆且欢身影一晃,瞬间移至那人面前,手中短刀出鞘,寒光冽冽,从那人颈间划过,又收回鞘中,缓缓转过身去。
“你知道得太晚了。”她的嗓音冷若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听到身后那人“咚”的一声倒了下去,她头也不回,抬眼冷冷地朝着其他人看去……
清明一过,凉意渐渐退散,只在早晚的时候还有些清凉。
步清倬来到疏离这边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裙衫坐在廊檐下的木栏上,双臂抱膝,若有所思,他不禁摇摇头,快步上前,却并未走到疏离身边,而是径直进屋取了件外衣出来给疏离披上,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还在想司攸的事?”
疏离点点头,“白钦不是说很快就会醒来吗?这满打满算都已经第四天了,怎么还不醒?”
“白钦也说了,她这一次伤得比较重,而且在此之前又受了极重的内伤,所以恢复得有点慢。”步清倬拍了拍她的肩,“眼下我们也只能安安心心地等着了。”
疏离撇了嘴,“你是从司攸那边过来的?”
“嗯,这两天气色好多了,白钦临走之前说过,就这两天一定会醒来的。”
“但愿吧。”疏离太息一声,“既然白家小神医这么说了,我们也只能相信他。”
步清倬弯眉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呵,一天天的就想着关心别人,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疏离挑了挑眉,“眼下我所有的事都是你的事,你是打算让我操心什么?”
步清倬突然被她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由连连摇头苦笑。
正想着要怎么让她不要继续担心时,下人匆忙跑来,呼道:“司攸大人醒了!”
两人相视一眼,片刻不耽搁,立刻起身往着司攸的房间掠去。
半个时辰之后,司攸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物,喝了药,靠着身后的软垫坐在床上,看着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疏离和步清倬,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早就说过,你是听七楼的人,听七楼绝对不会不管的。”步清倬看了身边的疏离一眼。
疏离没有看他,问司攸道:“还要喝水么?”
不等司攸点头,她便又兀自起身沏了一杯温茶递给司攸,“你现在先不要耗费精力,少说话,多休息,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真的没事。”司攸勉强笑了笑,脸色虽然比之当时刚发现她的时候好了许多,却还是有些苍白,“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休息两天就好。”
疏离想了想道:“还是像之前那样,我留下来照顾你。”
司攸下意识地摇头,“不行……”
“行的。”疏离打断她,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看了步清倬一眼。
步清倬出声道:“就依阿离所言吧,她留下,我更放心一些。现在你的身份特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除掉你,你身边必须有一个身手好的人。”
疏离撇嘴一笑,“多谢夸赞。”
步清倬一愣,随即摇头笑开,回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司攸的伤口该换药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着看了疏离一眼,疏离明了地点点头,“放心,交给我。”
步清倬便不再多言,与司攸点头致意,转身出了门去。
屋里又静了下来,司攸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太息声,她抬眼看了看正在认真准备布条和药膏的疏离,轻声道:“我昏睡的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疏离回身看了她一眼,轻呵一笑,“你指的是,奇怪的人,还是奇怪的人做的奇怪的事?”
司攸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你之前说,是在街上遇到我的,你和公子去找我了?”
“去了,而且还见到了那个伤你的人。”疏离揶揄一笑,端着准备好的东西走到床边坐下,意有所指地看了司攸一眼,“我之前忘了问你,那把兵布图藏哪儿了?”
司攸愣了愣,而后无奈地笑了笑,勉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里。”
疏离有些惊讶,“你该不会是把原版的兵布图给毁了?”
司攸点点头,“我在回来的途中察觉到自己情况不妙,担心兵布图会落入他人之手,惹出麻烦,就把兵布图背了下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你是不想兵布图落入别人手中,给言阆带来麻烦吧?”
司攸又是一惊,眉宇间渐渐浮上一丝愧疚之色,“他都告诉你了?”
“简单地说了一些你们的事。”疏离垂首轻叹一声,拍拍司攸的肩,司攸会意,侧过身去褪下外衣,露出后背的伤口。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结痂,可那道如沟壑一般的口子仍然触目惊心,疏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嘀咕道:“等回了听七楼,我找夜辞要一点金莲膏,姑娘家身上最好不要留下这些伤疤。”
司攸倒不是很介意,“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留就留着吧,也算是一个教训。”
“听你这话,应该是你在川城的那些天吃了不少苦。”疏离小心翼翼地替她上好药,重新包扎好,“是言阆?”
司攸摇摇头,神色有些沉重,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疏离轻叹一声,包扎好伤口之后,正要替她将衣服拉起来,一眼瞥见她背后的那个胎记,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川城的时候,是何人替你处理的?”
司攸一怔,豁然抬头看向疏离,毫无征兆地脸上一红,随即又很快低下头去,抬手拉上衣物。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胎记很奇怪,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会受到惊吓?”
疏离轻笑,“胎记本就是随生而来的,是父母给的,有什么好惊吓的?再说,有这种奇怪胎记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
“你也这么认为?”司攸重新坐好,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稍稍迟疑了片刻,低声道:“疏离,我知道你见多识广,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
“我身上的这个胎记……你看到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很奇怪的想法,又或者,你有没有见到过其他类似的?”
疏离有些迟疑,若说亲眼见到,她当真只见到过司攸的,可若说是知道,她也确实还知道另外一个人。
“类似的……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我相信,会有的。”
本以为司攸会笑她,却不想司攸闻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突然用力点了点头,“没错,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