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是没回过神来他所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瞪着眼睛看着步清倬,随口问道:“什么故人?”
“我是说,万一那个帮助霍晏绥布阵、对付昭国的人,就是我们以前认识的人,甚至是我们的朋友,你打算如何处置?”
“故人……”疏离轻轻念叨了一声,“你的故人还是我的故人?”
步清倬想了想,道:“你我的故人。”
“你我共同的故人……有精通阴阳五行布阵之术的人吗?”蓦地,她目光一凛,定定看着步清倬,“你说的这么肯定,是因为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吗?”
步清倬愣了愣,没有直接回答,想了想,弯眉笑了笑,抬头拍了拍疏离的额头,“就是随口问问,毕竟,这世间之人阴邪狡诈,人鬼难辨,谁又能保证,前一刻在外面面前的谦谦君子,下一刻会不会转身就变成了夺命阎罗?”
“会吗?”疏离轻轻呢喃一声,眼神有些迷离,垂首,目光落在面前的书页上,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步清倬,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夺命阎罗?”
步清倬拧了拧眉,而后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胸前,双臂将她圈住,垂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夺命阎罗?有吗?你倒是拿我来试一试。”
闻言,疏离眸色骤然一沉,步清倬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她的手中多了一柄出鞘的匕首,利刃抵在他的喉间。
“你真的……要试一试吗?”疏离笑得诡谲,手上力道控制得很好,那利刃明明贴着步清倬的肌肤,却并未划破。
步清倬有一瞬间的怔神,很快便又回过神来,眼角挑笑,看着疏离的眼底满是诡谲之色。
“你当真舍得?”
“谁知道呢?”疏离撇撇嘴,“我毕竟,也曾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我赌你舍不得。”步清倬不慌不忙,不但没有向后躲开,反而往前倾了倾,“你现在根本舍不得伤我分毫。”
“哼哼……”疏离冷哼一声,“你对自己倒是信心十足。”
“我是对你信心十足。”步清倬话音刚落,眉峰一挑,骤然对着利刃的方向倾过去。
疏离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慌,根本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一手推着步清倬的胸口阻止他,而后迅速将握着匕首的手收了回来。
幸得她动作极快,步清倬并未伤到分毫,倒是她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凝了凝神,她丢了手中的匕首,抬眼瞪着步清倬,说不上那眼神是担忧还是不满,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咬牙道:“你疯了!”
步清倬眯着眼睛看她,没有否认,隔了会儿,他突然太息一声,幽幽道:“也许吧。”
“也许什么?”
“也许,我真的疯了。”
“你……”
“疯到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就是相信你待我,可以像我待你一样,就是相信,你绝对不会舍得伤害我一丝一毫,更不会容其他人伤我一丝一毫,疯到可以确信,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变成了你的仇敌,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一个人可以让你信任依赖,那个人也必然就是我。”
疏离心下微微颤着,她不知道步清倬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情绪中的不安和担忧,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挣扎。
“步清倬……”疏离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看着步清倬的眼神有些茫然,“你怎么了?”
“会吗?”步清倬没有回答她,而是又反问了一句,“我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疏离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会。”
“会……”
“在这丘梁,除了师父和无风,还有谁对我来说比你更重要吗?”
步清倬俊眉骤然一蹙,“原来,我连顾兄都比不上……”
疏离怔了怔,随即朗声哈哈大笑,下意识地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在这里,就只有你们对我最重要,所以我……”
话未说完,步清倬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一用力,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在她没有回过神来之前,俯身吻了下去。
与以前都不相同,这一次的步清倬果决却又慌张,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能说,全都积压在了心底,理智与冲动一直在纠缠着挣扎着,无法决断。
唇齿相顾的瞬间,似乎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疏离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底积压了很多心事,只是并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
步清倬……
疏离在心底轻轻喊了一声,看了一眼这双近在眼前的眸子,缓缓闭上眼睛。
你究竟在心里藏了什么与我有关的秘密?又为何不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你所说的故人又是谁?你……是不是已经见到了那个人?
她突然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走神,下一刻便感觉到揽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心底无奈地轻叹一声,她用力闭着眼睛,心底无声问着:是……他吗……
寅时刚过,疏离被帐外那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马蹄声惊醒,她坐起身思索了片刻,很快便清醒过来,下床整理了衣衫妆发,出了门去。
刚到帐门外,一名副将便迎了上来,行礼道:“疏离姑娘……”
疏离摆摆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外兵马异动,想是晏国兵马按捺不住出动攻城了。”
“果然……”疏离暗暗道了一声,朝着不远处步清倬的营帐看了一眼,正要抬脚走过去,却被副将拦了下来。
“姑娘可是要去那位倬公子?”
疏离凝眉道:“他也去了?”
“是,倬公子已经随疏将军和元将军二位将军一起上了城楼查看情况,命末将在此守着姑娘,告诉姑娘不要去……”
话未说完,疏离便沉着脸色轻挥衣袖,转身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副将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拦她,“姑娘你不能去,公子和将军交代了,让你安安心心地待在城内……”
疏离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轻轻提气,足下一点掠了出去,副将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再抬眼望去,疏离已经掠出十丈余远,再一眨眼,又变得更远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想了想,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跑着追了上去。
看到疏离出现,步清倬和宁驰脩并没有多惊讶,两人似乎早已料到那副将拦不住疏离,只相视一眼淡淡一笑,并不多言。
“怎么样了?”疏离走到步清倬身边,看了看城外,小声问步清倬道。
“到阵外了。”
元禄沉声问道:“他们这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入阵中来吗?何故在外面待这么久,一直没有动静?”
“阵法是他们的人布下的,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况且眼下已经到了阵外,进不进没什么不同。”步清倬说着朝宁驰脩看来一眼。
宁驰脩垂首敛眉,稍作沉吟,幽幽道:“那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机?”院里皱了皱眉,“将军的意思是,这阵法……在不同的时辰会变得不同?”
宁驰脩与步清倬相视一眼,没有回答,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天色微微亮起,晨风阵阵,难得带来一阵清凉之意。
城外,晏国兵马的后方,一片身披玄甲的将士正整齐列阵,严阵以待。
中军正中,言阆一袭黑色战袍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嘴角时不时拂过一抹幽谲冷笑,并没有很紧张。
副将看了他一眼,凑近小声道:“将军,前方什么情况?”
“等着呢。”言阆挑眉一笑,“你以为昨天晚上那么晚了,凌铎和霍晏绥连夜密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自然是这个诡异的阵法。”言阆说着努了努嘴,收敛笑意,沉声道:“昨天晚上,这个阵法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那位凌公子不会那么紧张,带着伤也要见霍晏绥。”
“带着伤?”副将又是一愣,“将军是说凌公子他受伤了?可是末将没看出来啦……”
“所以说,这个人实在是可怕,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可是一个普通人,明明受了内伤,却能像是个无事人一样,让人看不出端倪,你说奇不奇怪?”
“那确实有些……”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还要可以隐瞒伤情,这又是为何呢?”
“为何?”
“因为,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他的秘密是什么?”
闻言,言阆不由侧身冷睇了他一眼,“我若是知晓他的秘密,还会在这儿跟你说这些?”
副将闭上嘴讪讪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多问。
就在他低头思考着言阆方才的话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副将回身看了看,只见一名小兵匆匆跑来,手中捏着一封信,由于跑得太快,他的头盔都晃得歪了。
副将皱了皱眉,回身轻喝道:“你干什么?”
“禀将军,这……这里有一封信……”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来送信!”副将不由轻叱一声,责他不知轻重缓急。
“这……这是言将军交待的,那位姑娘有任何变故,立刻通禀……”
言阆闻言,霍地回头看来,不作声地招招手,小兵连忙上前将那封信交给他。
只见言阆取出信迅速扫了一眼,骤然沉了脸色,恨恨地咬了咬牙。
“司……攸……”他含含糊糊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