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时,云连君的神情颇有些严肃,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霍晏绥有些惊讶,“逍遥剑法……那是出自丘梁南疆的一套剑法,只是,难道连师父也辨不出她的内息心法是出自何门何派吗?”
云连君摇头,“至少从你的伤势,我暂时根本辨别不出来,只能判断出这股内力霸道强劲,不像是丘梁所有。”
“不是丘梁的?”
“我指的是,包括四封国在内的丘梁。”
“师父的意思是,她的师门很有可能是丘梁之外的异国或者异族?”
“不无可能。”云连君应了一声,顿了顿,又摇头叹息一声,“可是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确定。”
霍晏绥紧紧皱了皱眉,双手紧握发出一阵轻响,“不管怎样,她中了我的毒,就算命大不死,以后也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看她如何还能继续留在听七楼!”
一听到“听七楼”三个字,云连君顿时沉了脸色,“你到底还是去找步清倬了?”
霍晏绥垂首,“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来找我。”
“那你提了和谈之事?”
霍晏绥一时语塞,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没有说话,顿了会儿又道:“这种事事关重大,非他一人能做主,即便要谈,也要去找楼主夜辞。”
见她死活不愿拉下面子,云连君虽有无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便岔开了话题,问道:“那个人又来找你了?”
霍晏绥点点头,“师父都知道了?”
云连君轻笑,“晏昭两国边疆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我稍稍一想,便知是他来找你了,否则,你是不可能这种时候让他们动手的。”
霍晏绥便也不再隐瞒,点点头,“他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旦错过,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我也是想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定。”
“你父兄那里……”
“师父放心,夫君和兄长那边我早就已经说通了,那个人也说过会派一个人代替他出面来协助我们,不出意外,这个人很快就会赶到晏国边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赶过去与他会和。”
“你就不担心,万一宁驰脩将王都的兵马全都调往边疆援助?”
霍晏绥轻呵一声,摇了摇头,满眼的不屑,“这一点师父放心,我早就做了打算,眼下宁驰脩的心腹大患,除了边疆的交战,更重要的是叛臣宁宏毓的下落。宁宏毓现在有外人相助逃了出去,说不准他哪天就会搬到援军又杀了回来,所以眼下的宁驰脩是绝对不敢将王都的兵力抽空的,我也会适当地给他一些压力,让他不要大意了这一点。”
云连君像是猜到了什么,“援助宁宏毓逃出昭国,你是你主意?”
“没错,只要宁宏毓还在,宁驰脩就不敢对王都兖安城有丝毫的放松大意,而这正也是我们需要的。”
“可是,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想要与昭国抗衡倒是不难,然而若是想要拿下昭国,未免还有些困难。”
“这一点师父不用担心,我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她挑眉自信一笑,旋即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便又皱了眉,攥紧拳头。
云连君见她情绪有些波动,便道:“玲珑使者来信了。”
霍晏绥神色一凛,脱口问道:“她说了什么?这次的事怎么回事?顾无风又怎么会独自一个人身受重伤流落街头?当初我派去处理他们的人,一个人都没能活着回来,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连君道:“鬼影杀手死了。”
“死了?”霍晏绥暗暗一惊,“他们终究还是碰上面了?”
“事情倒也没你想得那么糟,鬼影杀手并没有来得及说出真相,反倒他们俩人不知因为何故,成了仇敌,玲珑使者本想寻机杀了顾无风,却不料被人救走了。至于顾无风为何会孤身一人流落街头,应当也与此事有关。”
“哼哼……”霍晏绥闻言,冷笑两声,“我竟是没想到,这个顾无风竟然会动了真情,早知如此,当初倒不如再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还能把他们的身份挖出来……”
“倒是有了些线索。”云连君打断她,定定看了她一眼,“据玲珑使者所查,顾无风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也是一名江湖杀手。”
“江湖杀手?”霍晏绥微惊,“他的身手确实不错,可是他的性格……”
“杀手是见不得光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杀手的另一面也见不得光。”云连君适时提醒她,“就像霍晏绥和云绥。”
霍晏绥豁然明了,颔首道:“听师父这意思,你已经有怀疑的目标?”
云连君敛了敛眉,沉声道:“一线天。”
步清倬一行人停留在陌城内,并未立刻离开,步清倬打算等到疏离可以下地了,再行赶路回听七楼。
所幸,这两日疏离情绪不错,似乎受伤的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已经养足了,现在精气神甚好,伤基本已经愈合结痂。
步清倬替疏离上好了药之后,神色有片刻地沉凝,盯着她的背后看得出神。
春末的夜寂静清凉,疏离起初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跟步清倬聊天时,他突然不接话,这才回身看了他一眼。
“伤口还没好吗?”
步清倬摇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顿了顿又道:“等回了听七楼,我向楼主多讨几盒金莲膏。”
疏离立刻点点头,“是得多要一点,我说过的,还要给司攸一些。”
步清倬笑得有些无奈,“你还真拿自己当自家人。”
“怎么,我不算是自己人吗?”
“算,当然算,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你想要当什么人都行。”
“当真?”
“绝无戏言。”
疏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拉起衣服系好,回身道:“这两日一直见你和夜绛悄悄说着什么,是不是听七楼出了什么事?”
步清倬给她拉被子的手微微一滞,而后替她将被角掖好,坐直身体看着疏离,神色有些肃然,“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也应该告诉你。”
一见他这脸色,疏离便知没什么好事,不由收敛笑意,“怎么了?”
“确实出事了,只不过不是听七楼,是昭国。”
“昭国……”疏离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可渐渐地又觉得很是熟悉亲切,“昭国怎么了?”
“要晏昭两国已经在边疆交战,一直囤积在凌国边境的言阆大军近来也有所异动,依着楚轶的野心和手段,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既能讨好霍晏绥、又能为凌国谋得利益的机会。”
疏离瞬间明白他话中深意,眉峰越皱越深,“晏凌联手……他们只是想要吞了昭国。”
步清倬不予置否,拍拍疏离的手背,“放心,三封国同出手,乾国也不可能幸免。”
“可是,这并不是你我所希望看到的,你之前不是说,乾国根本经不起这一战吗?”疏离停了一下,抿了抿唇,“更何况,昭国……”
“我知道,昭国是你的故国。”步清倬将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你放心,夜辞已经收了昭帝送来的玉骨扇,这次的事该怎么处理,他心里明白的。”
疏离摇摇头,“与故国无关,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许兄长现在就在昭国,以及,那个曾经与我兄长亲如兄弟、也曾待我亲厚的昭帝宁驰脩……若真如你所言,昭国现在的处境一定很难。”
“再难也要面对,世事如此,重要的是看怎么去对待和化解。”
听他这么一说,疏离心下莫名的一阵安心,这么多天了,他既是能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必然也早就已经有了思量,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玉骨扇……”步清倬方才的话似乎提醒了她什么,她蹙眉仔细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玉骨扇也是出自惊阙阁。”
“没错。”
“那……根据你们听七楼的消息,是不是所有出自惊阙阁的东西,你们都能认识,甚是还能知道他们的去处?”
步清倬稍稍犹豫,摇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自认为听七楼还不能说知道丘梁的所有事,但是八成倒是有的。”
“八成……也足够了。”她说着朝步清倬伸出手,“扶我去案前。”
步清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既然她坚持要亲自下床去桌案前,必然是有事,便依着她将她扶到案前,替她备好纸笔。
只见疏离执笔在纸上小心翼翼地画出一柄短刀的轮廓,而后在刀身上添上纹路。
从她画出第三个刻纹开始,步清倬便沉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待她将整个短刀的形状和纹路都画出来,他依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疏离抬眼看他,“认识这柄短刀是不是?”
步清倬颔首,“也是出自惊阙阁。”
疏离连连点头,“没错确实是出自惊阙阁,你知道这是什么短刀?又是何人所有吗?”
步清倬略一沉吟,沉声道:“这柄短刀名为玲珑短刀,是很多年前惊阙阁尚与玲珑阁交好时,送予阁主云连君的。后来,云连君将这柄短刀送给了自己的一位爱徒……”
“爱徒?你是说,用这枚玲珑短刀的人是玲珑阁的人?”
“嗯,正是那位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玲珑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