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怔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摇了摇头。
“白钦。”疏离绕到他面前看着他,虽然面上带着浅笑,却笑不及眼底,看起来越发严肃,“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说认真的,告诉我,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钦低头,苦苦一笑,“我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
“看起来不像。”疏离摇摇头,随即又笑道:“可是这些话听起来很像。白钦白大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说笑,那就太荒唐了。更何况……”
她撇了撇嘴,“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是吗?原来,这种话听起来竟是这般的不可信。”白钦的神情说不出究竟是失落开始轻松,轻吐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也罢,你就且当做是我自己疯言疯语罢了,不必在意。”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天色,“厨房的饭菜应该快送来了,你等会儿先吃点东西,好好舒缓一下筋骨,有什么事就让人去通知我,我先……”
“你要走?”疏离隽眉一拧,伸出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冲他勾唇一笑,“白钦,你就算不是十分了解我,但认识了这么久,也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以为你能躲得开吗?”
白钦拧了拧眉心,正要开口,疏离又道:“我知道,你可能想说,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其实是为了我好,怕我受到伤害,怕我伤心,因为有些事情的真相本身就很伤人,是吗?”
白钦愣了愣,想了会儿,颔首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只要开了个口,就再也收不住了,所以……”
他摇摇头,轻叹一声,“是我太冲动了,我原本以为,第一个问题你肯定能答得出,那样,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疏离收敛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你的要求我不是不能答应,我只是想要知道理由,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答应你,离开步清倬。”
白钦清眸收了收,“你是认真的?”
“是。”
白钦咽了口唾沫,迟疑半晌,终于沉叹一声,而后抬眼看着疏离,伸出手示意一番。
疏离会意,抬起手递了过去,只见白钦一手托住她的手腕,一手探上她的腕脉,过了会儿,他放开疏离的手,沉声道:“终究是没有猜错。”
“猜错什么?”
“药。”白钦低头看着疏离的手腕,惹得疏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他继续道:“你知道吗?这世上的很多事物都是利弊共存的,比如,有些药虽然药效神奇,能治奇难之症,但是一旦服食此药,就会在体内留下一定的特征,可通过脉象来辨别,终身都无法摆脱,想要不被人察觉,除非永远都不要让那些懂医术的人靠近自己,为自己把脉。”
疏离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她确信觉得白钦所言与步清倬有关,可是这样一番话,又实在听不出究竟关系在哪里。
“什么药?”见白钦停下,有些迟疑,疏离不由开口问道,“我服用过?”
白钦点点头。
疏离又问道:“难不成,这种药……能用来辨认步清倬的身份?”
白钦想了想,“算是吧。”
“可,也只是一种药而已,药是大夫制成,你又怎知,那大夫有没有把这种药给别人服用过?”
白钦笑得有些无奈,“一则,这位大夫神出鬼没,世上没几人见过他的整真容,更别说得他医治;二则,这位大夫身份特殊,为了隐藏身份,除非必要之时,他绝对不会轻易出手为别人医治;三则,这种药所医治的病症也并非是寻常人所有,没有病症,自然也就不用服用这种药。”
疏离是明白人,话说到这里,便大致明白了白钦话中之意,“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这三点之中,能符合其中一点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若要那么巧合的三点都符合,却几乎不可能。”
“嗯。”
“什么药?”
白钦摇摇头,“确切的药名我无法得知,我只知道,这种药是用来医治心脉受损,而且只有很严重的心脉受损才能用得着这种药,毕竟此药偶尔服用虽然无碍,但是若常年服用,多少对身体都会有些耗损,比如,身体越来越畏寒。”
从听到他说出“心脉受损”这四个字,疏离的心就揪了起来,待听他把话说完,饶是她向来善于隐藏情绪,也藏不住那有些苍白的脸色。
“看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白钦看了看她的神情,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却听疏离问道:“你将此药研究得如此透彻,确不知此药的药名,可见此药并非由你所制,你查这些,只是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曾经受到严重的心脉受损,需要服用此药救命,所以你只要查到服用过此药的人,便能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是吗?”
白钦理了理思绪,点点头,“没错。”
“那你第一次替我诊脉,察觉此事时,第一反应是不是,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这一次白钦倒是没有点头,否认道:“没有,我知道你不是。”
“是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个男的?”
白钦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默认,他知道,有些话不用他多说,疏离也能想得明白。
“那个人是谁?”疏离缓缓吐了口气问道,顿了顿,又抬头定定看着白钦,“那个,你们真正要找的人。”
白钦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没有立刻回答。
见状,疏离兀自嘲笑,摆摆手,“瞧我,你们这般费尽心思要找到的人必然是个十分重要的人,又岂能这般随意告诉别人?”
她说着轻叹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
白钦看着她的背影,俊眉狠狠骤起,蓦地,他眸色一定,沉了脸色,低声道:“商璆鸣。”
疏离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白钦,“谁?”
“商璆鸣。”白钦重复了一遍,“当年章华帝之孙、商淙太子之嫡子,皇孙商璆鸣。”
疏离面色清冷,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钦,“十四年前玺凉城宫变,皇孙商璆鸣早已经死在了混乱之中。”
“可他并没有死,他只是受了很重的伤,心脉受损很是严重,若是常人兴许确实要丢了性命,但是他不同,他身份尊贵,他有隐卫相救,所以有一位名满丘梁的神医救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丘梁医圣淳于措。”
疏离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心下一片凌乱,似乎有什么想法在脑海里来回窜着,可是她却怎么也抓不到,“淳于措……就是那个制药之人?”
“是。”
“可你们又是如何得知,商璆鸣逃离之时受了什么样的伤?”
“查。相爷这十多年来做的做多的、最用心的事,莫过于四处追查皇孙的下落,所有与他们有关、或者可能有关的线索都不会轻易放过。雁过留痕,风过留声,没有人能将自己在这世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抹除,就算查不到所有线索,但些微的蛛丝马迹必定会留下。”
“呵呵……”疏离闻之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祁晔……他可真是好耐心,为了赶尽杀绝,可谓用尽手段和心思。”
她说着回身看了看白钦,冷声道:“你若是能替他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也算是立下一大功了。”
白钦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无奈,“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种卑劣小人?”
疏离凝了凝眉,摇摇头,“可你终究是祁晔的人,你们是兄弟。”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宁愿相信,你不会把这一切都告诉祁晔,否则你现在就不会这么不骄不躁地告诉我这些。”
白钦勉强一笑,“我是丘梁的人,是商氏朝廷的人。”
疏离长叹,“原来你早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可是你却一直藏着不说。”
白钦摇头,“开始怀疑身份,也是上一次你着了魇症、我替你诊治那一次,这数月来我一直在想,究竟要不要说出这一切,要不要告诉你真相,毕竟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深,你又知道了多少真相。”
“那你为什么选择现在说?”
“因为我发现,你在他身边待得时间越久,受到的伤害就越多,你本是一个与这些权谋纷争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因为他,一次次地被卷入那些争斗之中,一次次地受到伤害。这不是你所该承受的,更勿论……”
他突然停了一下,看着疏离的眼神变得越发深沉,“更勿论,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头至尾你根本不知道其中丝毫的内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所有的一切,你只是凭着自己对他的感情,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陪他做所有的事,可到头来,却连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都不明白。而今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现在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让你自己来做决定,我相信,你是一个明白是非、爱憎分明之人,所以,不管今后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再有任何异议,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加以丝毫的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