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司攸一怔,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但是……”顾无风突然站起身来,回身向门外看去,“我现在不会向你保证或者承诺任何事情,我只是答应,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与你一起回到普阳城,至于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料,也不会事先承诺,一切……就看天意。”
“好!”司攸用力点点头,“只要你答应回去,回去之后的一切事都绝对不会再勉强你,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顾无风看着她满脸喜色,一时间竟是有些心中不安,伸手将司攸拉起来,沉声道:“以后不要随便就跪,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你不欠我,是乾国欠了你。”
司攸愣了愣,而后垂首淡淡笑开,摇了摇头,“没有谁欠谁的,这不过是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我是乾国的子民,国之兴亡,匹夫有责,那乾国的一切荣辱兴衰就全都与我有关,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做到最好,这样,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顾无风听得心下暗惊,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似惭愧又似无奈,他转过身去避开司攸的目光,眯了眯眼睛,喃喃道:“但愿,那里值得你所付出的一切,也值得我……”
他停了一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
司攸还想再说什么,一名黑衣男子便匆匆而来,向顾无风点头致意之后,快步走到司攸身边,轻声道:“司攸姑娘,九因来人了。”
一听“九因”二字,司攸便下意识地心下一凛,脱口问道:“可是岑先生?”
黑衣男子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侧过身向门外看了一眼,司攸当即会意,脸色有瞬间的苍白,连忙跟着黑衣男子一道,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除了府中原本就在的人,前厅的院子里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司攸所料的岑寂,另外两人中,面对着她站在那名灰袍男子身边的小童她虽然许久未见,却能一眼认出,正是一直跟在步清倬身边的司陵。
而司陵身边那个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落与寒凉之气,冷冷的难以靠近。
甫一看到他的背影,司攸心下便咯噔一跳,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又容不得她逃走,步清倬伤了,如今能将情况向他们说清楚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想到这里,司攸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那人身后,与司陵相视一眼,颔首致意,而后俯身行了一礼,“楼主。”
夜辞闻声,并未立刻回身,只身形微微动了一下,低声问道:“清倬怎么样了?”
司攸稍作迟疑,看了看司陵,又看了看一旁的岑寂,想了想道:“有岑先生在,公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夜辞负在身后的手骤然握拳,缓缓转过身看着司攸,神色出乎司攸预料的肃然,转念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一直以来,也只有在对待步清倬的事情上,他才能有些许的情绪波动。
“人呢?”
司攸抿了抿唇,做了个“请”的动作,“楼主请随我来。”
夜辞没有再作声,随司攸一道往后院步清倬的房间走去,一路上他一言不发,面上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安。
司陵稍稍放慢脚步,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司攸,小声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司攸拧了拧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抿唇摇了摇头,惹得司陵顿时面露担忧之色。
几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都是越走越快,脚步越来越急,待得终于走到房门外,夜辞突然停了下来,他这一停,所有人都跟着停下。
“楼主……”司攸偷偷看了他一眼。
夜辞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抬脚走进屋内,却并未往离去走去,而是深有其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岑寂,垂首道:“有劳岑先生。”
岑寂了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提着药箱进了里屋,还顺带着招招手把司攸也叫了进去。
床榻上的步清倬一袭淡白色里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有些怪异,一阵泛红一阵乌青,他俊眉紧皱,显然即使在昏迷之中,也饱受伤痛的折磨。
岑寂坐在床边替他把脉,神色有些凝重,瞬息万变,他时不时抬眼朝疏离看一眼,目光不定,似乎并不是要询问司攸什么,只是在兀自思索。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松开步清倬的手腕,撩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伤口,沉声问道:“何人所伤?”
司攸忙道:“玲珑阁主,云连君。”
“果然。”岑寂眉心一拧,“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歹毒。”
司攸有些惊讶,“先生认识云连君?”
“呵呵……”岑寂意味深藏地一笑,“认识?倒是认识很多年了。”
他说着打开药箱,从中翻找出一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给步清倬服下,而后取出针袋里的银针扎入伤口附近的穴位,开始替步清倬清理伤口。
“他这伤口之所以一直没有办法愈合,是因为伤他的利刃上喂了毒,这种毒虽然不能让人顷刻间毙命,却能阻碍伤口愈合结痂,让伤口持续恶化,还可能引发严重的风寒之症,很多时候,受伤之人没有因为伤势本身丧命,却因为这不断恶化的伤口和长久的昏迷不醒,而在这昏迷之中一去不回。”
他说得轻巧,司攸却听得心惊肉跳,没由来的一阵发慌,“这……这么严重?”
岑寂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又弯眉一笑,继续道:“不过呢,你放心,既然我来了,就绝对不会让他丢了性命。”
“可是,若非先生和楼主及时赶到,那公子他……”
“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去多想了,想了也是无益。”岑寂笑得深沉,“你只需记住,只有我岑寂和夜辞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这小子有什么差池。过来,把那只蓝色的瓶子取出来。”
司攸愣了一下,随即连忙上前将药瓶取出,又按照他飞吩咐将药瓶的粉末倒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小声问道:“这样,便可解毒了吗?”
“不完全。”岑寂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又将银针一根根取出放回针袋里,“余毒要慢慢清理,我等会儿开个方子,你派人去四周找找看有没有所需的药材。”
“好。”司攸连连点头。
岑寂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紧张,便又换出一副笑脸,“放心吧,不用这么担心,他死不了的,你这么担忧不安,反倒让我压力很大。”
他说着朝外面瞥了一眼,像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替步清倬将被子拉好,提着药箱边往外走边问道:“对了,那个丫头呢?按说,他伤成这样,那个丫头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才对。”
司攸问道:“先生问的可是疏离?”
“嗯,是她。”
“疏离前两日昏倒了,还没醒来。”
“又昏了?”岑寂一脸惊讶的表情,抬头便迎上夜辞投来的询问目光,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没事。”
继而又将目光移向司攸,“怎么回事?”
“大夫说,可能与她近日接连中毒有关,虽然基本都已经解了毒,可是还有些许的余毒残留,而且不止一种,所以她的体内现在有多重毒性相冲,虽然微弱,不足致命,但……”
“带我去瞧瞧。”岑寂说完没有再去看夜辞,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言行告诉夜辞不用担心,脚步不停,紧跟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司攸匆匆忙忙对着夜辞行了一礼,跟着岑寂出了门去。
司陵一脸茫然地看着快步离去的两人,还没有回过神,只是觉得自己方才隐隐听他们提到了疏离的名字,嘟囔道:“疏离?疏离怎么了?”
他侧身向夜辞看去,“楼主,岑先生和司攸方才是不是在说,疏离中毒了昏迷不醒?”
夜辞皱着眉,本不想回答,可是朝着里屋瞥了一眼,却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糟了!”司陵惊道,“疏离受伤,公子必然会担忧不已,属下得赶紧去看看她怎么样了!”话音刚落便一溜烟儿地出门追了上去。
夜辞眉头皱得更深,真相开口阻拦,却发现已经来不及,盯着三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两眼,冷哼一声,抬脚走到里屋步清倬的床边。
许是岑寂的药起了效果,步清倬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不再似之前的青红交错,而是有些苍白,额上的汗珠倒是少了许多,额眉也已经舒展开来。
“疏离,疏离……”夜辞念了即便疏离的名字,“在这样下去,整个听七楼都成疏离的了,你希望如此吗?”
看着此时根本不可能回答他的步清倬,夜辞敛了敛眉,突然轻叹一声,“你说说,你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