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她,一抬手,又一掌劈下。
霍晏绥有些恼火,一个旋身掠至坐骑旁,伸手抽出马背上的长剑,回身朝着黑衣人狠狠刺了过去。
却不料,黑衣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已然想好的应对的招数,就在霍晏绥回身刺来的瞬间,她身形一晃避开了那一剑,闪到了一旁,抬起手肘朝着霍晏绥持剑的那只手臂的肩头用力一撞。
霍晏绥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两步,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被撞疼的地方,回身恨恨地瞪着黑衣人,咬紧牙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疏离,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闻言,黑衣人的动作停了一下,听霍晏绥叫出了她的名字,并不惊讶,抬起手缓缓扯下脸上的面巾,冷冷地看着霍晏绥。
“平鸾公主倒是好眼力。”
“不是我好眼力,而是直觉。”霍晏绥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地方,将手中的剑轻轻抛起,用另一只手接住,剑尖一挑,直指疏离,“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突然出现在城外,就是因为那个人中箭了,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人是昭国的一个将军,而你一个听七楼的人,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人?”
不远处正在交手的言阆和步清倬听到两人的谈话,手中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停了下来,尤其是言阆,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他已经对疏离这个人好奇心十足,奈何自从当初川城一别之后,就没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之间的见面又是在两军交战的情况下,他只隐隐看到了疏离是如何杀人的,却未能像今日这般近距离的照面。
此时借着不远处的火把光看去,看到疏离那满面冷到掉渣的表情,他这心下不由咯噔一跳,总觉得这个人与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疏离完全不同,顿时又想起之前霍晏绥对她的种种形容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疏离轻轻呢喃一声,眉眼骤然一冷,睇了霍晏绥一眼,“和你有关吗?”
霍晏绥被噎得皱了皱眉,努力平复着心绪,“倒也没有什么十分紧密的关系,我只是好奇,按道理来说,以你现在的身份,总不可能是你的情人……”
话未说完,突然只听“咻”的一声,一把银针寒光闪闪地朝着她打来,疏离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硬生生地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他是什么人,我想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一个外人来操心。”话音落,疏离脚步起,朝着霍晏绥掠去,手上的招数极快,不等霍晏绥回过神来,她已经掠至霍晏绥面前,伸出手指捏住霍晏绥的剑刃,将一柄玄铁剑剑刃折出一道明显的弧度。
言阆见了,暗道一声“不妙”,他与疏离交过手,他大致了解疏离的身手,就算是平日里,霍晏绥也不见得是疏离的对手,更勿论今日疏离的情绪看起来很是奇怪,像是将平日里没有使出来的功力和招数全都放了出来,誓要取了霍晏绥的性命,眼下霍晏绥根本不是疏离的对手。
心中这么想着,言阆本能地想要上前去帮霍晏绥一把,至少,应该要先帮着她摆脱了疏离所给的威胁。
却没有想到,他刚刚侧身掠出两步,一道玄色身影就紧跟着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扣住他的肩头将他往后一拉,轻轻一掠到了言阆面前,拦住了言阆的去路。
言阆站定,皱眉看着眼前的步清倬,又瞥了一眼正在交手的两个姑娘,沉声道:“倬公子此番决定倒真的让人诧异,本将原本以为,倬公子出手帮助乾国,是因为听七楼与乾国之间的友邦关系,可现在,倒教人有些看不透了。”
步清倬不慌不忙,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而后向言阆看去,“将军会出手帮助晏国攻打昭国之城,也让步某有些看不懂。”
言阆敛眉撇了撇嘴,冷笑一声,“看不懂?倬公子别说笑了,你那么聪明,又怎么可能看不懂本将的处境?倬公子通晓天下事,那平鸾公主与我凌国的关系,倬公子必然也是知道的吧。”
“凌帝求娶之事吗?”步清倬直接问道。
言阆也不隐瞒,点点头,“既然倬公子知道这件事,那对于凌国出手帮助晏国一事,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步清倬摇摇头,“我看不懂的不是凌国出手帮助昭国,而是言将军你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助昭国,为了这昭国的人,竟然让自己这般委曲求全,甚至连你的铁器兵马都献了出来,险些遭了灾祸。”
他越说头摇得越厉害,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苍凉的叹息,“我认识的言阆言将军,是个杀伐果断、意气风发、冷酷凌厉、不受任何人约束和控制的血性之人,而今,竟然也成为了别人的棋子,而且还是在自己很清醒、很明了的情况下。”
听他这么一说,言阆脸色唰地冷了下去,严肃异常,紧盯着步清倬,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反驳。
步清倬继续道:“当年,言将军为了追查害死亲姐姐的凶手,抱着怎样的决绝之心,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我应该都还记得,在步某心中,言将军必然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人,无论是何人、无论怎样的情况,都不可能让言将军退让、低头。可惜,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今非昔比。”言阆虽然不喜欢听他说的那些话,却又不得不承认,步清倬所说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老君上若是还在……”
蓦地,他话音一滞,侧身看了步清倬一眼,低头道:“倬公子若是想要嘲讽本将,尽管来便是,本将这些年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
“若说将军这般委屈自己是因为凌国新君继位,不得已而为之,那将军今日如此尽心尽力地维护平鸾公主霍晏绥,却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步清倬说着瞥了他一眼,“言将军怕是忘了,当初的那些凶手是出于何国何地。”
原本还一脸破罐子破摔、任你嘲讽的言阆眼底蓦地闪过一抹杀意,微微转过身正面看着步清倬,低垂的双手紧紧握拳,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出手。
步清倬却视若无睹,“当初言将军曾经说过什么?不管那些人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只是借刀杀人、唆使了别人,但凡让你查出来,对方是一个人,你便杀一个人,对方是一个国,你便灭他一个国。
步某本以为,言将军能一直记着自己说过的话,直到前些日子竟然得知言将军正领着凌国兵马在帮助晏国攻打昭国的云宁城,一开始,步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凌国与晏国关系怎样且不论,至少在言将军这里,就算不是敌人,也算不上是朋友吧,可惜……“
“别说了。”言阆沉喝一声打断了步清倬,“该怎么样,要怎么做,本将心里清楚。”
“你真的清楚吗?”步清倬紧跟着问道。
言阆看了看步清倬,突然冷笑一声,“倬公子不觉得自己方才这一番言论,此时听起来颇有些挑拨离间之意吗?”
不料步清倬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没错。”
言阆一愣,想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怎么回话,“堂堂听起来倬公子,竟然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多有不妥吧。”
“没有什么妥不妥的,毕竟,我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在于让言将军带着兵马退下,好让昭国能尽快夺回白水城。”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说吧,就云宁城现在的兵力,收回白水城是迟早之事,而且要不了多久,言将军若执意要以自己的兵马助晏国这一回,最终只会折损自己的兵马,却对凌国没有任何帮助。言将军是聪明人,不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言阆神色稍有些迟疑,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假装看向疏离和霍晏绥,避开步清倬的目光,“这么说,听七楼这一次是誓要帮昭国到底了。”
见步清倬没有否认,像是默认了,便又问道:“为何?”
“原因诸多,也许日后有一天,言将军能知道其中缘由,又或者……再也没有人会知道。”
“呵呵……”言阆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可是,就算我有心想要退,此时也是无路可退,我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箭在弦上自然要发,只不过,要看将军准备把这一支箭发往哪里。”步清倬转过身,朝着凌国的方向看了看,“你说,若是此时凌国遇到了麻烦,凌帝是会让言将军继续留下帮助晏国、最终和晏国一起撤退,还是急召将军回援?”
言阆听着他诡谲幽冷的嗓音,没由来地心下一凛,“倬公子此言何意?什么叫‘凌国遇到了麻烦’?”
“毕竟世事无常,世人难料。”步清倬笑得清淡,“何时在何地会发什么何种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呢?或许,是凌国突然遇到麻烦,又或许……晏国到了不得不退的地步。”
言阆心下跳得厉害,他下意识地顺着步清倬的目光回身望去,正好看到疏离招数加快,招招都将霍晏绥逼入绝境,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霍晏绥的招数已然悉数被疏离破解,她几乎已经没有退路。
便在此时,只见疏离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软剑握在掌中,对着身形踉跄的霍晏绥果断地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