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明白。”疏离不想再听他这般打哑谜,直接问道,“干干脆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凌铎自是能明白疏离此时的心情,心下有一瞬间的迟疑,很快便又恢复了沉静,他一瞬不瞬地看了疏离半晌,幽幽道:“十四年前,玺凉城的那一场宫变,你可知晓?”
疏离点点头,“知道,那一次死了很多人,听闻,只有一位平日里身体病弱的公主逃过了一劫。”
“章华帝的九公主。”凌铎颔首,“也是如今的昭阳长公主,商漩。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面色也沉了下去,定定看着疏离,“其实,还有一个人也逃过了那一劫。”
闻言,疏离不由面露疑色,询问地看着他,只见他用手沾了水,在桌案上写了两个字,疏离一见,顿然变色,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他……”
凌铎沉沉点了点头,“他就是。”
这边厢,步清倬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离开没多会,四下里便传来阵阵马蹄声,火把的光照亮了后方的路。
步清倬抓住那人的手腕,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属下听闻晏军营中出了事,霍晏绥的营帐遭人放火,便想到可能是公子和疏离所为,放心不下,所以赶来看看。”那人说着扯下面巾,正是前几天还被困在白水城总兵府内的司攸。
步清倬拧了拧眉,“我问的不是这个,云宁城的消息明明说你被困在了白水城,言阆派了众人看守,连见上你一面都很难,你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听此一问,司攸有些愕然地看着步清倬,皱眉道:“疏离没有告诉你吗?”
“阿离?”步清倬眉峰紧蹙,“这件事和阿离有何关系?”
“是疏离……”司攸刚一开口,便听有人喝道:“那边!都去那边仔细找找!”
司攸连忙噤声,一把抓住步清倬的衣袖蹲了下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言阆和霍晏绥都不是蠢人,他们既然敢这么直冲冲地追出来,就必然留了后招,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安排好的精兵已经赶来了,我们必须先想办法尽快离开。”
说着,她抬头瞥了步清倬一眼,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大致猜到他此时心中所想,“属下知道公子身手好,想要对付这些人,并不在话下,可是他们人手众多,万一惹出了动静,引来更多的人,我们想要尽快脱身就难了,公子不是还要去找疏离吗?”
闻此一言,刚刚想要起身的步清倬又蹲了下去,猫着身子伸头看了看,借着黑夜的掩护,与司攸一道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蓦地,步清倬眉心一拧,朝着身后瞥了一眼,骤然转身一掌袭去。
身后来人连忙出手接住他这一掌,压低嗓音喝道:“是我!”
步清倬和司攸都愣了一下,一回身便发现有搜寻的晏军听到这边的动静,往着这边走来。
那人抬眼看了看,拉住步清倬两人,招招手示意两人跟上。
那些在附近搜寻的晏国将士显然方才都听到了这边发出了动静,虽然很轻,可是在这深夜里却很明显,然而待三组人齐齐赶到,将这附近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无奈,只能再度散去。
没多会儿,搜寻的众将士便无功而返,所有人心中都疑惑不已,明明他们事先安排了埋伏,明明人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却为何他们将这方圆两里都搜了一遍,却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难不成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黑暗中,三人侧耳倾听,直到确认那马蹄声和脚步声彻底走远了,这才缓缓推开面前的木板和堆积的枝桠,走出来一看,却原来是在一个斜坡处开了一个洞口,挖了一个大坑出来,里面空间至少能容四人。
三人掠上坡顶四下里看了看,方才在四周搜寻的晏国兵马已经退去,四下里又恢复了静谧。
步清倬敛了敛眉,看着身侧那人,“顾兄……”
“疏离不知道。”来人去正是从普阳城一路快马加鞭紧赶着而来的顾无风,他打断步清倬的话,嗓音有些低沉。
步清倬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他,倒是司攸忍不住问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司攸逃出白水城的事,疏离并不知晓。”
“怎么会?”司攸心生疑惑,“来找我的人拿的是疏离的信物,报的也是疏离的名字……”
突然她话音一滞,想到了什么,凝眉看着顾无风,“是你?”
“嗯。”顾无风点点头,“是我。只不过,我担心告诉你,与你里应外合的人是我,你会不相信,不愿意配合整个计划,所以才皇城是疏离,你……不会介意吧。”
司攸连连摇头,“我又岂会不相信你?”
“你会的。”顾无风唇角笑意淡淡,“毕竟当初是我自己信誓旦旦地发誓,今生绝对不会再过问那些与我无关的事。”
“可你现在终究还是插手了。”
“因为我知道,你和疏离都在这里,我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宁城出事。”
步清倬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由想到了之前和疏离讨论过的一个问题,当即挑眉一笑,“原来,乾国兵马的突然调动,你是的主意。”
顾无风无奈一笑,“原来你和疏离已经知道了。”
“知道。”步清倬点点头,“只不过起初并不知晓是何人所为,也不知道其目的究竟为何,还以为是乾帝下令为之,想要观望片刻再行决定,却原来是你。”
顿了顿,他将顾无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渐渐幽深,“看来顾兄已经与乾帝见过面了。”
司攸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她方才只想着疏离和乾国兵马调动的事,竟是忽略了一点:如果这一切的计划都是顾无风所为,包括乾国兵马的调动,那也就意味着,顾无风已经见过了乾帝,并且从乾帝那里得到了可以调动这些兵马的信物。
顾无风垂首敛眉,并未直接回答步清倬,转而道:“先离开这里,其他事我们边走边谈。”
两人并没有什么异议,当即与他一道朝着疏离被带走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晏军大营有些混乱,军中所有的大夫都被叫到了一顶大帐内,此时个个满脸惊慌地看着那道低垂的帘幔,有些不知所措。
“慌什么?”云连君撩起帘幔走出来,瞪了众人一眼,“公主有伤,你们就只管好好治她的伤,你们随军这么久,难道连这点小伤都没有见过吗?”
“云大人!”其中一人躬身行了一礼,“并非我等没有见过这样的伤,而实在是……如今受伤的人是公主,这一剑穿体而过,伤及内脏,动了气,且公主失血过多,此番出城,我们身边也没有带足药材,所以……”
“你的意思是,尽快回城?”
“回城确实是一个办法,却偏偏公主现在这伤势实在不宜来回挪动,小的担心……”
云连君脸色一沉,面上闪过一丝杀意,“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你治不了?”
那人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连带着其他大夫也跟着跪了下去,“还请云大人再给我们点时间,试着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补血凝气的药材。只不过现在外面天还黑着,无法辨认哪些才是我们需要的药材……”
话未说完,只见云连君眸色一寒,轻挥衣袖,两枚铃铛形状的飞镖从袖中飞出,稳稳打在说换人的喉间。
声音戛然而止,那人瞪大眼睛看了看云连君,多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口,便沉沉倒了下去。
云连君并没有多看他一眼,挥手示意两侧的人将尸体拖下去,而后冷冷扫着其他大夫,“你们说,该怎么办?”
几人相视一眼,齐齐伏地,其中一人应道:“小的之前趁着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到四周转了一圈,看到这四周有不少地方长着草药,小的这便去寻!”
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和,见云连君挥挥衣袖,连忙都退了下去。
言阆在一旁静静看着,一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直到那些大夫全都退了下去,他方才走出一步,对着云连君抱了抱拳,“言阆没能保护好公主,深感愧疚,云大人若要责罚……”
“不敢。”云连君微微欠身,“言将军本就是受命要协助我晏国罢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怪不得你们,更何况,我也知道言将军让人绊住了脚,脱不了身。”
她边说边长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帘幔,方才的杀意已经消失不见,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怪我没有交好绥儿,怪她自己学艺不精,不敌他人,这才为人所伤。”
听她这么一说,言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云大人……”
“夜深了,言将军折腾了半夜,定是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言阆狠狠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片刻,便点点头致意,转身准备离开,走到营帐门口便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云连君,沉声道:“言阆有一言不得不说,云大人最好尽快安排兵马回援白水城,我担心……白水城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