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钦在云宁城总兵府门外遇到了整顿完兵马之后回府的元禄,继而在元禄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内院走去,一路上大致问了一下府中的情况。
元禄神色有些复杂,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叹息道:“实不相瞒,白大人想要见到玉锵公主,恐有些困难。”
白钦愣了愣,愕然地看着元禄,“玉锵公主?”
他皱眉想了想,又道:“昭帝那个唯一的妹妹,玉锵公主?”
“正是。”
“那你方才说的玉锵公主,可是……”
元禄了然一笑,放慢了脚步,点点头道:“正是你想要见的疏离姑娘。”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到现在仍然还觉得有些荒唐,笑道:“我理解白大人现在的心情,一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可是现在仔细想一想,很多事情又全都是有迹可循。
不瞒白大人,得知此事,其实我们都很高兴,包括我,公主确实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姑娘,其实她的性格有很多地方都与君上十分相像……“
蓦地,他话音一顿,抬眼看了看白钦,讪然一笑,“抱歉,白大人,我这一时激动,开了头就收不住了。”
“无碍。”白钦勉强一笑,摇摇头,“疏离……我是说,玉锵公主与我也算是好友,而今她能恢复公主身份,我自然也替她高兴,想要多知道一些有关她的事,只是……”
白钦皱了皱眉,不安地看了元禄一眼,“元将军方才说,现在想要见到她,会很困难,莫不是昭帝他……”
“不是君上。”元禄摇摇头,面露一丝无奈之色,“是倬公子。”
白钦心下暗道一声“果然”,与元禄继续往前走去,听他继续道:“自从回到府中,除了君上和岑先生,倬公子几乎不让任何人接触到公主,他从昏迷之中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守在公主身边的其他人赶走,而后日夜守在公主身边,就连自己身上有伤,也不愿回屋好好休养。”
他说着不解地皱了皱眉,撇嘴道:“说来也怪,那听七楼主夜辞竟也不拦着他,就这么由着他任性而为,看起来,这二人之间,似乎倬公子才是主人,那夜楼主倒更像是下属。”
白钦眯了眯眼睛,低下头去,他自然知道其中缘由,只不过现在看来,元禄这些人尚且不知晓。
两人走边走聊,待走到疏离暂住的院门外,元禄已经将情况给白钦说了一遍。
正如元禄所料,两人在院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司陵进进出出跑来三趟,步清倬始终未允口让白钦入内。
到最后,司陵一脸痛苦地看着两人连连摆手,“二位大人就放过小的吧,小的要是再进去一次,只怕就要躺着出来了。”
白钦闻言皱了皱眉,抬眼朝着院子里看去,沉声道:“倬公子这般又是为何?疏离受了重伤,自是应该先想想法子医治才是。”
司陵摇头道:“不是公子不想办法,是暂时想不到办法,岑先生已经仔细检查了疏离的伤势,疏离的伤……实在是太重了,眼下岑先生正在研究救治的方子。”
“岑先生?”白钦想起方才元禄也说到了这个岑先生。
“哦,是听七楼来的一位大夫,医术甚是高明,可即便如此,公主的伤……”元禄一边解释,一边面露为难之色。
就在三人僵在院门外,不知进退之时,突然只见元禄朝着白钦身后行了一礼,道:“君上。”
白钦回身看去,来人正是宁驰脩,两人之前曾有过照面,此番相见并不陌生,白钦欠身行礼,道了声:“见过昭帝。”
“白大人。”宁驰脩颔首致意,而后朝着院内看去,问道:“他还是不让人进去吗?”
司陵低下头小声道:“公子担心……担心有人会再伤害疏离……”
宁驰脩拧了拧眉心,没有说话,侧身与岑寂相视一眼,而后又看了看白钦,抬脚朝院内走去。
刚刚走到门外,正要抬手敲门,便听到屋内传出一阵轻咳声,宁驰脩收回手,向岑寂看去。
岑寂叹息道:“他自己的伤也没有痊愈。”说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道:“我来吧。”
说着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应声,便推门而入,回身看着几人点了点头。
刚刚走到珠帘旁的步清倬脚步一顿,循声看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四人,面色一沉,冷冷的目光倏地落在司陵身上。
“你不要责怪司陵。”岑寂上前道,“是我带他们进来的。”
步清倬冷冷看着岑寂,面上不带一丝感情,问道:“为何?”
岑寂轻轻太息,朝着里屋瞥了一眼,“疏离丫头一直这个样子必然不行,我之前跟你说,要琢磨一下方子,实则,我是在等一张方子,更确切地说,是在等一味药,现在,等的已经来了。”
他回身看了白钦一眼,目光并没有多做停留,复又回到步清倬身上。
四目相对,步清倬仿佛看懂了他眼中的深意,眸色有些讶然,向白钦看去,这接连看来的目光倒弄得白钦一阵疑惑,不过从方才的三两句谈话中,他依然隐隐弄明白了一件事:方才说话的那个男子便是司陵与元禄口中的那位医者岑先生。
“白大人何故来此?”步清倬的嗓音冷冷淡淡,不再似当初在玺凉城对酌时的爽朗。
白钦微微垂首致意,“听闻疏离她……白某略同医术,虽算不得精湛,不过也曾在祖上留下的医书中看到过很多救治内伤的方子,兴许可以帮得上忙。”
话虽如此,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底,这位岑先生既是听七楼的人,随夜辞而来,必然医术了得,可如今就连岑寂都对疏离的伤势束手无策,那他……
“好。”步清倬短暂的思索之后,突然应道。
这么快便答应,显然有些出乎白钦的预料,愣了愣,就在步清倬微微蹙眉之时,他连忙点点头,不再多言,随步清倬一道走进里屋。
疏离静静地躺着床上,面色苍白如蜡,不见一丝血色,既是靠得这么近,白钦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气息,这般虚弱的疏离,白钦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得他心下一阵阵轻颤。
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走到床边坐下替疏离号脉,甫一碰触到疏离的手,他愣了愣,那只手冰冷得根本不像是活在这酷暑天的人,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白钦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竟是如同疏离一般苍白。
步清倬早已料到他会有此反应,并不惊讶,走过去替疏离将手放进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岑先生说,阿离现在与寻常人不同,她体内蓄满寒气,已经伤及脏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无力回天。”
“是隐卫……”白钦看着步清倬,狠狠皱眉,“相爷的隐卫出动了,而且不止一人。”
步清倬手上的动作不停,淡淡点了点头,“白大人也不必为难,阿离的情况我心里有数。”
他这么说,反倒让白钦心里更加不安,他抬眼看着步清倬,依稀可见步清倬满眼血丝,虽衣着整齐,眉宇间却又难掩的倦怠之色。
“我……”他迟疑了一下,“方才那位先生说,他在等一味药,说的可是白某?”
步清倬闻言,直起腰回身看着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又一丝微微的波动,“听大人这意思,你只要岑先生在等什么药?”
“也许……”白钦垂首,思忖片刻,再抬起头看向步清倬时,已然恢复了平静神色,“我可以与那位白先生探讨一番。”
步清倬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与他一道走到外厅,深有其意地看了岑寂一眼,而后命司陵取来笔墨。
岑寂与白钦一左一右地坐在案前,各自写着自己心中所想的解方,笔速时快时慢,写写停停,看得出来,即便是岑寂,也是在做出深思熟虑之后,才谨慎落笔。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几乎同时落笔,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白钦兀自将手中的药方递到岑寂面前,“白某曾在祖父传下来的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解方,只是时日已久,不知可有疏漏之处,还请前辈赐教。”
岑寂淡淡一笑,接过他的药方看了两遍,眼底露出一丝赞叹之意,“白大人不愧是白家的小神医,竟是连这般古老的解方都能知晓。”
“前辈谬赞。”白钦面上却不见喜色,尤其是见岑寂似乎认同了他这一份药方之后,他反倒越发为难起来。
步清倬见状,走过去接过两份药方比对着看了看,只见药方上所需的药材几乎无异,差别仅仅在于顺序,心下一颤,问道:“这么说,这便是能救治阿离的解方?”
“方是解方,可是药……”岑寂复又沉了脸色,看向白钦,白钦自然知晓他的为难之处,和他一样神色凝重。
“这解方中的药,大多数虽是名贵无比、价值连城,但好歹也是出得了价钱,便能买得到药,可这几味……”
步清倬将他指的那几味药看了一眼,隐隐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应该曾经见过,“这些药怎么了?”
“这几味药如今已经分落各国,几乎都是保存在各国王都的宫中,由各国君上掌管,想要同时取到所有的药,只怕是……艰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