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国——
“老爷,已经三天了,就是不开口!”
书房中,米亚沉声汇报着。
闻言,威廉翻阅书籍的手指赫然顿住,少顷,又恢复如常。
“那就加大药剂!”
他的嗓音中存着阴鸷,如寒夜中低鸣的鸦声,沙哑无情。
米亚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颔首应下。
“是。”
【那种药一旦过量,轻则留下终生的后遗症,重则,猝死。】
【看来老爷是铁了心要从修的口中套出伊芙的死因,为此不惜杀了他。】
“等等!”
合上书籍,威廉沉默许久,这才继续道。
“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拨转轮椅,老头离开了书桌。
【不管怎样说,也是自己的亲外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留住他的。】
阴暗的审讯室中,冰冷潮湿。
六名保镖轮流看守着房里的男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灯光下,陆沧晏被蒙住了双眼,手和脚都被拷在桌椅上,动弹不得。
他仰靠着椅背,气息杂乱无章,整个呈现一种凝滞的状态。
“修。”
威廉被米亚推进室内,面无表情的脸上在触及外甥的那刻,还是有所变化。
闻声,陆沧晏全身明显一怔,但却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
来到男人身侧,威廉抬手摘去了他脸上的眼罩。
因为适应不了光线,陆沧晏猛地眯起双眼,将脸扭开。
车轮的碾压声在空旷的室内,格外响亮。
用力捏住他的脸,威廉眼底的残忍愈加清晰。
“我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光了,孩子,你真的认为我不敢对那座岛上的人动手么?”
灯光下,陆沧晏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布满了虚汗,目光有所涣散却还是死死撑着。
“……我救不了他们,就像我救不了自己一样!”
呼吸微弱,陆沧晏自嘲的轻叹道。
【暮色岛属于D国,除非威廉能屠光全岛的人,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从始至终,他的目地就只是抓到自己,现在既已如愿,便不会再冒险动岛。】
“明知救不了自己,还敢自投罗网?”
威廉显然不信他所说。
【这根本就是为了给谁打掩护,才故意将自己交出去的!】
“活腻了呗……呃!”
痛楚猛然袭上头,陆沧晏咬牙忍着,颈间勃起一条条骇人的青筋。
可即便再痛,他也一直笑着,也正是因为这抹愉悦,彻底激怒了老头。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杀了伊芙!”
从米亚手里接过针筒,威廉愤怒询问,赤目切齿的模样好似要将他活吞了。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他这是想死啊!】
“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我杀了她,然后逃走的!”
【他不是想要凶手么,那索性便送他一个。】
“伊芙设计杀死了洛暇,还险些害了陆桑晚,我怎么还能容的下她?枪上的指纹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我当时身受重伤,射了两枪才把她打死,看着那个女人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我简直兴奋至极。”
“够了!”
“你这个混蛋!她可是你妹妹!”
听着陆沧晏口中与现场完全符合的说辞,威廉双目狠狠而瞪,内心再也无法平静,抽出轮椅里的拐杖就挥了过去。
“啐!”
陆沧晏吐出一口鲜血,气喘吁吁的仰起了脸。
盯着威廉那张因愤恨而扭曲的面容,心底着实感到讽刺。
【妹妹?自己还真是承受不起。】
“你这个骗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待在R国!况且,就算你是凶手那也一定有同伙,否则仅凭你一人怎么可能逃出霍森的地界?告诉我,修,是谁救得你,是樱庭鹤那个莽夫,还是陆桑晚那个贱人??”
扯住男人的短发,威廉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在修失踪之后,他查了许久终于在R国的T市发现了他的踪迹,事实如此,他还想狡辩这一切和樱庭家没有关系吗?】
“呵,舅舅您就别异想天开了,我去R国不过是和樱庭家做笔交易罢了,难道你忘了?Derrick还在我手里,想要他的买家可多了去。”
陆沧晏冷睨着他,蓝色瞳孔因痛楚而染作了诡异的深紫色。
提到苏连城,威廉手下力道明显一顿。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茬……】
【确实,D国的苏沛为了这个儿子,可算是倾家荡产,不少人都对他那座私人博物馆虎视眈眈,听说樱庭数百年前第一任家主当朝的掌印就在里边,为此樱庭鹤去拜访过不少次苏沛,表示想要买回自家宝物,但都被拒绝了。】
【倘若消息属实……】
忖度片刻,老头终于松开了手,苍老的眸间厉色未减,咬牙怒喝。
“你这个畜生!”
“伊芙的事我可以先不追究,但你必须告诉我Derrick的下落。”
【这几十年来,只要是他樱庭想得到的东西,自己都势必争到底!】
【如果这真是他们救修的目的,那反倒好办了。】
【可如此一来,修杀伊芙的事也就成了确凿!】
听出威廉话里的退让,但陆沧晏却丝毫不为所动,遗憾失笑道。
“真不巧,我已经把苏连城卖给了樱庭家,你晚了一步。”
闻言,威廉险些捏碎了手里的拐杖,那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又再次被激出。
【为了一个女人,竟处处与他作对!】
“你当真以为,陆桑晚现如今成了樱庭家的掌权人,我就动不了她么?”
嗤笑起他的天真,威廉夹起针筒扎进男人脖间,剂量是平日的一倍有余。
“我女儿不会白死的,她生前所受的那些痛苦,我会让你慢慢体会!”
“唔!”
随着拇指的推进,冰蓝色的药剂注入体内。
陆沧晏承受着剧痛,两只手腕因挣扎而磨的鲜血淋漓。
强烈的颤抖传遍身体的每处角落,冰冷刺骨的药物闯入血液中,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威廉那张阴鸷的脸在眼中模糊成一团,逐步的变成了刺眼的惨白。
脑中空白一片,骇痛渐渐转为麻木。
几分钟后,陆沧晏的身体不再动弹,幽色瞳孔在强光下点点放大。
“米亚!”
威廉丢掉了针筒,寒声唤道。
见况,女管家迅速上前检查起男人的身体。
时过半晌,她才放下手中的听诊器,答道。
“……修少爷,怕是不行了。”
【生命特征几乎消失,在医学上已经可以断定为死亡。】
擦拭着拐杖上的血渍,威廉机械式下令。
“带他去换血,然后救活他,继续打针,直到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为止!”
闻此决定,女管家双手不由攥起,扬声劝道。
“老爷,这种药物本身就对大脑中枢神经有着巨大伤害,如果这样下去,修少爷会……”
“如果他死了,你就给我滚回Y国丛林的泥潭去!”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老头无情打断。
威廉阴鸷的扫了眼浑身僵硬的女管家,然后拨转轮椅离开了审讯室。
【忤逆他的,从来都只有死路一条,但修是个列外,因为他是爱莎唯一的孩子。】
【即便他真是杀了伊芙,自己也会多给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樱宅——
自陆桑晚被关去逐花房已经两天了。
这段时间里,送进去的食物纹丝未动。
房内,偶尔还是会传来女人的惊叫声,但比起第一天的惨烈要好不少。
凛几次不放心想要去看她,但都被陆桑晚给轰了出来。
距离释放就只剩下最后一天。
花房中。
陆桑晚木讷的坐在白池边缘,眼中没什么焦距。
这四十多个小时里,她就一直盯着那些花斑蛇,眼都不带眨的。
也不知是不是视觉疲劳了,如今这池蛇泉在自己眼里,就和电视机上的雪花碎片差不多。
甚至有时,还会去揣摩它们的心思,是饿了,还是在玩。
当有蛇游到身边时,她也不再一惊一乍的将其踹下去,而是强迫自己用手将它们推开。
一开始当然无法适应,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抗拒着,更别说主动去触碰了。
不过,在做完心理建设后,陆桑晚豁出一切,总算是迈出了这步。
蛇皮光滑而冰冷,摩擦过瑟瑟发抖的手。
那瞬,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陆桑晚闭上眼睛将蛇全都一股脑抛下了池子。
【她真的做到了!】
不知怎地,居然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只是,还差一点,想要真正克服恐惧,还差最后一步。】
想到这,陆桑晚的手不自觉紧攥。
脱下鞋子,她艰难站起,俯视着满满一池的花蛇,开启了自我催眠模式。
【陆桑晚啊,你就当下面是海藻浴,带按摩功能的那种!】
【深呼吸,淡定!】
即使不停安慰着自己,但通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死就死,尼玛!”
呜咽的捂着嘴,陆桑晚心一横,整个人朝池子里跃去。
顿时,身体埋入了池子,身上,发上,脸上,都被那些恶心玩意所占领。
饶是做了大量的准备,但陆桑晚在下去的刹那还是晕厥了几秒,脑子险些荡机,之后,更是疯了似得在蛇泉里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