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任素言便说出了一句令云映芷心血沸腾的话:“你想知道你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云映芷咬紧牙关,紧紧地盯着她。
任素言缓缓站起身,淡声道:“是傅琮杀的。”
云映芷不禁瞪大双眸,瞳孔骤然猛缩,她呆滞了片刻,又露出恶 的目光,道:“不,不可能。”
她极力否认,那张丑陋的脸庞扭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杀了我儿子的人,明明是你。我杀了你母亲……”
说着,她将目光转到梁佑臻身上:“我还杀了璨若公主。”
她微微仰头,笑声尖锐刺耳:“在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你要更恨我。你千里迢迢追到大历来寻仇,难道我会相信你这两句的离间之言?你不是李国公的义女吗?如今彦王被封了太子之位,很快他就能替你报仇。现如今我就在你手上,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见任素言久久不语,云映芷的笑容更甚,她讥嘲道:“怎么,你也怕李府的人得知你的身份?”
任素言面无波澜地直视着她:“雍亲王府的规矩是何等的森严,旁人不知道,你身为雍亲王妃难道不清楚吗?我一个外人能轻易对小世子下手,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她这句话不知触碰到了云映芷哪里的机关,她的目光变得十分狠厉,抓狂地大喊,若不是梁佑臻早已将她的双手捆在身后,拴在了门后,她此刻一定已经扑向任素言,撕咬开了。
“闭嘴!你个贱人,就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她被束缚着的双手拼命地挣扎着,身后的门被扯动,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任素言的眸间滑过一瞬的讶异,仅仅一瞬,她很快明白了云映芷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是在自我麻痹。她当然知道雍亲王戒备森严,外人绝对伤不了她的孩子。能伤害她孩子的人,只有她身边的亲近之人。
只怕,她身边的亲近之人,正是傅琮的人。
云映芷孤身来到大历,对她而言,傅琮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以为有了他的孩子,两个人便是打了死结分不开的一股,却没想到傅琮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
就算猜测得到这一切,只怕她也不肯相信。他是她在大历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改变不了,只能自我麻痹,平息心中的惶恐。
任素言淡淡道:“你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能够猜到是小世子的死不是意外。可那奶娘是你们雍亲王养的,更何况雍亲王的狠辣性子,京城几人不知。那奶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听我这外人的话,去谋害小世子。”
云映芷浑身一颤,逐渐偃旗息鼓。
又听任素言道:“我之所以说是傅琮杀了你的孩子,自然是有证据可言的。”
云映芷目光一滞,灼热地盯着她。
“当日你送往琮王府的那封信……”她刻意拖长了尾音。
云映芷疑惑的目光有一丝的敞亮,很快她警惕地问道:“什么?”
任素言微抬下巴,淡笑道:“那封信里不是向傅琮坦明了我的身份,而是告诉他,雍亲王开始怀疑小世子并非他的儿子。”
云映芷登时像是疯了一样,拴住她的绳索,将门扯得“咚咚”巨响,她 朝任素言啐了一口:“你个贱人!贱人!”
梁佑臻提起一个茶杯,堵住了她的嘴。
任素言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仍旧平淡:“你为何骂我,啐我?杀了你的孩子的人不是我,我传过去的那封信,也没有教唆他痛下杀手。”
云映芷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她脖子被憋得通红,青筋暴起。
想来也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任素言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如今储君已立,傅琮仍未死心。他看中了雍亲王的势力,想要与其结盟,在这等关头,他怎能看着你横生枝节?傅琮将你送入雍亲王府,本来就只不过是布了一道棋而已。你的孩子,对他而言,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一种耻辱和威胁。”
云映芷拼命地摇着头,两行晶莹,从她凹凸不平的脸颊滑落。
任素言走到她面前,拿下堵住她嘴巴的茶杯,一字一句道:“他连为他殚精竭虑的妹妹傅兰心都不在意,难道会在意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仅仅有他身上一半血的孩子?就是你,会在乎那点儿血缘吗?”
云映芷像是想到了什么,因愤怒而起伏的胸膛逐渐平息。
当初,她枉顾亲情,出卖云府,以为跟着傅琮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都不在乎的东西,傅琮又怎么可能在乎。
可她仍不敢相信:“不,你在说谎。我还在雍亲王府,他还需要我,他不可能这么做。他说过,只要他坐上那个位子,就会奉我为后,我们的孩子,就是太子。我在雍亲王府忍辱负重……我……”
“你觉得他登基成帝后,会娶皇叔的妻子为后吗?他会向世人坦白,雍亲王的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吗?”任素言冷笑道,“云映芷,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
“不,我不是愚蠢,我……”云映芷终究说不下去,目光变得极其悲悯。
她的确不至于那么愚蠢。
傅琮是个极富手段的人,于有他有利的人,他一定会留着,无用的棋子,一定会被他丢弃。
云映芷不是不懂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可她以为自己与那些人是不同的。她有他的孩子,还是个儿子。
母凭子贵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是她没想到,傅琮竟然丧心病狂到这般境地。
云映芷不由打了个寒颤,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涌四肢。她忽然意识到——如今的她已经是一枚无用的棋子。
傅琮想从雍亲王府得到的消息,都通过她得到了。
他很快就会对她动手!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染上一层怨恨和恐惧。
任素言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低声道:“你恨他吗?”
云映芷咬紧牙关,默默攥紧了拳头,她那张丑陋的脸庞,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你告诉我这些,无非是想让我帮你对付傅琮。他是我的仇人,难道你就不是了吗?杀了他,你也不会放过我。想看我们鱼蚌相争,你坐收渔翁之利,做梦!”
任素言轻笑一声,朗声道:“可你若不这么做,就只能在雍亲王府等死。”
云映芷又想起那滚烫的炭火,还有镜子里那张扭曲丑陋的脸庞,无力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若这么死了,到了地府,该怎么去面对无辜的孩子。
任素言走到她身后,解开了绳子,低声道:“我不会放过你,但至少可以让你在死之前,报一场痛快的杀子之仇。”
云映芷冷目横过她,道:“我也不会放过你!”
任素言微微弯起唇角,和梁佑臻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目光,才朝云映芷做:“照我说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