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任素言站在她的右侧，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角的几道细密细纹。
大历皇帝虽给了她六宫的掌事之权，却迟迟没有要立后的意思。今日李贵妃大寿，皇帝虽然移驾，但没坐多久便回了长定宫。由此可见，皇帝和李贵妃之间不过是貌合神离的相敬如宾。
张嬷嬷上前搀住了李贵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半是愧疚的朝李惜安道：“惜安，周府小姐……”
“周小姐并未做出很出格的事儿，这纸婚约侄儿觉得没必要退。况且，周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儿，周府也不会再觉得侄儿配不上她。周府和李府结了亲，对彦王哥哥是极有好处的。”李惜安规规矩矩的答道。
李贵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是委屈你了。”
李夫人也甚是怜惜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过去认为周书柳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只觉得娶她进门实在是委屈她了。可今日一见，她才知道一直委屈的是她的儿子。
李惜安看向母亲，露出一丝淡笑，以示安抚。李惜芙也面露不忍的看向李惜安。他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抿紧了唇，抬眸看向别处。
任素言淡漠漠地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用微笑和坦然宽慰家人，却将落寞藏在眸底深处，独自舔舐伤口，实在令人心疼。
没一会儿，去将殿前之事回过皇上的宦人就带了皇上的话来：“贵妃娘娘，皇上圣谕，平王其心不正，罪该当诛，全全交给刑部便可。”
李贵妃点了点头，面露疲色。
李夫人道：“贵妃娘娘，既然这些事有刑部处理，您便先回宫歇息吧。”
李贵妃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也好，本宫的确是乏了，你们都回府吧。你……”
她抬眸看向任素言，懒声道：“你留下！”
李夫人面露惊色，不安道：“贵妃娘娘，您这是……”
李贵妃笑了笑：“知道她是惜安的救命恩人，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她。只不过瞧她聪明伶俐，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罢了。”
李夫人没有多言，只得行礼告退。
任素言则跟着李贵妃回了昌庆宫。
妇人斜倚在梨木榻前，头顶的香炉里熏着玫瑰香，宫婢正在为她捶腿。她微眯着眼，懒洋洋地问道：“老实交代吧。”
任素言静静地立在一侧，明知故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是要我交代什么呢？”
那双凤眸懒洋洋地睁开，瞳仁黑的发亮，直勾勾地盯着她：“是谁引得平王去的长定宫？又是谁找了侍卫闯入仙兰殿，险些害得周书柳失了清白？寿宴之上，你波澜不惊的一句话，支走张嬷嬷回昌庆宫取惜芙送的贺寿礼，为得不就是让她发现仙兰殿的事情吗？就算周书柳和平王有私情，她身边的婢女不知道。她也不可能粗心到让自己的婢女候在仙兰殿的殿门前，引人生疑。”
任素言闻言，弯眉一笑，微微屈了屈膝，低声道：“娘娘圣明。”
“的确是我找人把平王引到长定宫。在周书柳进了仙兰殿后，让一个侍卫去查看情况。只是没想到平王备下的 散熏香药效那般强，一个身高八尺的男人都没抵得过，和周书柳纠缠在一起。她的婢女一开始的确被她支开，可那群婢女怎敢放小姐一个人在宫中闲逛，只得默默跟着，不敢走远。她们不知道自家小姐去仙兰殿所为何事，被张嬷嬷发现后，自然不知道帮小姐遮掩，说了实话。”
任素言缓缓解释完，斜倚在榻前的妇人眉头早已皱成一团。她斜睨着任素言，冷声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任素言淡淡娟娟的笑开，回道：“这样做的确对我没什么好处。可对娘娘和李府可是大有好处。”
李贵妃缓缓坐起身，目光冷若冰霜：“周书柳和惜安有婚约在身，如今事情闹到这等地步，你觉得对李府有好处？”
“是。”任素言从容自若的答道，“周书柳和李少爷的婚约，周府原本要退婚，奈何李府不愿，周老太爷又逼周尚书遵守承诺，这才作罢。这样强人所难，贵妃娘娘觉得就算李少爷娶了周书柳，就一定对李府好，对您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贵妃蹙起眉头。
任素言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径直说道：“虽然今日这出戏有小女推波助澜，但桩桩件件何曾冤枉了周小姐和平王？前段时日，李府小姐和少爷逛集市时马车的马忽然发疯，您觉得会是谁的手笔？”
李贵妃沉默了，她其实早就猜到会是周府所为，但不敢对李夫人说。她虽然疼爱李惜安，可李惜安毕竟只是她的侄子。她还有个儿子，需要她帮着谋得一个锦绣前程。
她所要不多，比起周府这股强大的势力落到别人手中。她更愿意让李府和周府结亲，纵使周府心中有隔阂，不会太亲近李府，但也会看着女儿的面子上，不会与李府，与她为敌。
所以她不会将自己猜到的事情告诉李夫人。
任素言继续道：“我不过是小小地惩罚了一下周书柳。如今周府知道周书柳和平王的事情，对李府必定心中存愧。若是李府不退婚，仍然接纳周小姐。您觉得周府对李府，对您会不会感恩戴德，鞍前马后呢？”
李贵妃眸间一动，随即正色道：“胡闹！周府是兵部尚书的府邸，周南大人理应为皇上鞍前马后，什么时候有对本宫鞍前马后一说？”
“是小女一时嘴笨。小女的意思是周府与李府从此结好，这对您膝下的那位皇子可是大有帮助啊。”任素言淡笑着说道，“还有一个好处，您觉得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贵妃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胆小无能的鼠辈罢了。”
“那您觉得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对周府的千金用 散？而他长居宫中，能弄来 散那样强效的 香，怕是十分难吧。”任素言道。
李贵妃沉思片刻，问她：“你的意思是，他被人利用了？”
任素言点点头：“不瞒娘娘，我是今日偶听文府少爷和平王的私语，才设计了这出戏。”
李贵妃的脸色霎时间阴沉地几乎能滴出墨来，她的手握成拳头，冷声问道：“平王这样做，是文府撺掇的？”
她点了点头。
“若是周府知道，周书柳变成这副模样是文府从中作梗……”她看向若有所思的李贵妃，笑道：“周府可谓是一把利剑呐！”
一把直戳文府心脏的利剑！
文府既然是先皇后的母家，一定是傅琮的左膀右臂。既然是他的左膀右臂，就一定要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