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高照,冬雪盎然。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破旧地客栈外,一位眉眼清秀,肌肤胜雪的女子身披藕色大裘,缓缓下了马车。她身后跟着两个身形强壮像是护卫的男子抬着一个硕大的麻袋,朝门前走来。
客栈的掌柜赶紧弓着腰迎了上去,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
他这个破客栈,已经开了大半辈子了,平时来歇脚的都是些过路的穷酸人家,达官贵人宁可多走两步路,也绝不会在他这种地方歇脚。方才来得那些贵人,光是给他的赏钱够他修缮半个客栈了。眼下又来了一个,看来明年重新修缮客栈的银子能攒够了。
女子摸了一锭银子给他,问道:“带我去见今儿来你们客栈的贵人。”
掌柜咬了咬银子,面上露出些难色,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我们这等客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贵人。”
女子又递给他一锭银子:“你可以去通报一声,就说云姓姑娘带了礼物见他,而且这礼物,是他最想要的。”
陈旧的包厢内,灵莺的头低低垂了半晌,最终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严词拒绝:“总而言之,我不会和你们回大历的,我去哪里不需要你们操心。”
她晃了晃双肩,侍卫的手还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压制的动弹不得。她的目光再次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傅兰心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忆心,我们只是想带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父皇,他真的很想你。”
这下子灵莺几乎怒吼出声:“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乖乖跟你们走。我是养在外头的野丫头,受不了你们高贵的皇族那些条条框框。他想的是多年前流落在外的那个婴儿,才不是现在长大成人的我。当初你们的母后拼了命,将我送出宫,不就是不愿我在皇宫中受约束和折磨吗。我是她亲手放飞的鸟,如今你们凭什么又要将我关回那个笼子里。”
傅兰心一愣,看到她眸中闪烁的泪花,心头一软。她和傅琮的利用不同,她对灵莺更多的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疼惜。她知道灵莺这样强烈抵触和他们回大历,其实是在怪他们当初抛弃了她,让她一个人漂泊在外。
若是她真的对他们没有一丝感情,夜里绝不会让侍卫假装挟持,帮他们出城。
“忆心,那也是你的母后啊。皇姐保证,就算你回了大历,回了宫,也绝不会有人敢约束你。你想做什么,父皇,我,还有皇兄……”她看向傅琮,期待他给出一点反应。
傅琮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她又说:“只要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你。你可以继续行医,哎,对了,咱们大历的宫中有好多奇珍妙药,估计好多你都没见过。你回去了,可以拿去研究,打发时间。”
“你问我想要什么?”灵莺冷哼一声,余光瞥想按压在她肩头的双手,“我想要他们松手,想要你们放我离开!”
“啪”得一声,茶水溅了一地,粗糙的茶杯碎成几片,褐色的茶叶好似濒死的鱼,在地面上逐渐萎缩。
“去拿绳子,把她捆起来。就算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大历。”傅琮终于不耐烦了,接二连三的挫败,他的内心早就烦躁不安。将灵莺带回大历,可以换回父皇因此次办事不力对他丧失的欢心。他一定要将她带回去,可她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他不甚愿意动粗。
可若是她真的敬酒不吃,关键时刻动粗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灵莺拼命的挣扎着,小小的身形怎也挣脱不过两个魁梧的侍卫。
眼瞅着灵莺真的要被五花大绑,傅兰心于心不忍,刚欲劝说,便听到有人敲响包厢的门,低声道:“客官,门口来了位云姓姑娘寻您,说是带了您一定会满意的礼物。您若是不见,我便去打发了去。”
傅琮暴躁地脸色逐渐舒缓,他朝门外道:“让她进来吧。”
与此同时的任府,任素言一下马,就拼命地往府内跑。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不让它跳动,窒息,不安,难以置信,所有的感觉在她看到满院的血雪时,化作腿弯处的酸软无力。她直直地跪在了雪地里。
硕王追上来的时候,看见她双膝深陷在雪里,整张脸都埋在雪里,双手握成拳头,有白色的雪块从指缝中挤出。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埋进雪里,似乎是想跟着雪花一起消融。
他缓缓走上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拥入了怀中。她的身体是冰凉的,整个人像是一尊石像,任由他拥着,浑身的肌肉紧绷,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彻骨的寒气。
若不是他知道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抱住的是一尊毫无温度,僵硬的石像。
他的喉咙梗了根针,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昨天我料到了傅琮会来任府,派人来宿卫。他的人也的确来了,可我当时吩咐侍卫要留活口。那些人仓皇出逃,我们的人去追,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谁干的。”她僵硬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百般情愫交织,最终归为冰冷,平静地望着地上的血迹。那是母亲的血吗?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吗?母亲是个连不小心扎到手都会皱眉头的妇人,该多害怕。
“云映芷。”硕王搂住她的双臂收紧了一些,道:“昨日你兄长在宫中任职,府上只有一群女眷。府上的丫鬟婢子,无一幸免。你母亲,还有……”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才道:“璨儿,发现的时候已经归西了。你妹妹的尸首还没有找到,昨夜祁放提起和亲之事,选的姑娘是你的妹妹。大历与大岳结盟不成,绝不敢得罪突厥,素如应该只是被他们带走了,不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