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成为了太上皇,自尽在寝宫,新帝继位,大岳掀开了新的篇章。可这几年间,大岳四处杀伐,屡战屡败,元气大伤,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
任府的这场血腥好似一场阴霾笼罩在国都上空,告诫众人,大岳要想回到过去的鼎盛任重道远。
任素言走到摆放着李氏和梁璨尸体的灵堂,唇边的血迹近乎干涸,黏在面纱上,无神的双目终于涌上一层情愫。硕王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止步在堂前,他转身问身侧的手下:“齐瑾回来了没?”
“回王爷,还没有。”
“加派人手,一定要将傅琮活捉回都。”硕王冷声说完,抬起担忧地目光继续望向任素言。
任闵双眸泛着疲惫的红血色,见她来到,缓缓站起身,递给她一沓纸钱:“既然你来,我也不能再把你当成硕王妃了。素言,给母亲撒把纸钱,送她上路吧。”
一直无动于衷,看似冷静的她听到这句话,眼泪突然决堤,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
任闵走到门前,看到硕王静静立在门外的一颗雪松旁,显得落寞无比,他朝他点头致意,然后合上了房门。
任素言握紧暗黄色的纸钱,眼泪落得悄无声息。
“祭拜完母亲,你便和硕王回去。母亲和……”他声音哽咽,艰难的继续说:“璨儿的丧仪我会办妥帖。你的身份不便公诸于众,以后还是少来任府的好。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顾全大局。”
“咚”地一声,她跪在地上,摘下面纱,又将黏在自己脸上的那张假皮撕下,露出本来的面貌。
“兄长,是我错了。”
任闵叹了口气,跪在她的身边,宽厚的脊背显得无比单薄,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一把纸钱洒在火盆里。
“你从北境回来进了宫,险象环生辗转去了硕王府,再做回硕王妃。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过得辛苦。”任闵低声说道,“只是素言呐,你和硕王在一处,日后不免有难。如今母亲和璨儿都离开了,素如生死未卜,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任素言听得心中一阵阵泛酸,任府人丁阜盛,如今落得这般凄凉之景。母亲和璨儿,若不是因为云映芷与她结怨,也绝不至于落得惨死的下场。前世今生,她奔走了这么久,终究是白忙活一场。
一情误终身。
她是从地狱底下爬出来的人,浑身都带着煞气,走得是条血淋淋的路。可当她冰冷的心渐渐融化,做任何事情都变得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或许是那份温暖的迷醉,竟让她认为自己脚下踏着的是坚实的土地,而不是堆积成路的骷髅头。
复仇本就是算计和杀戮,可她竟妄想用道理和正义达到目的,这本身就是一场荒谬的错误。
“兄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硕王站在门外,听手下回禀:“王爷,出事了。”
听完手下禀报完,他眉心拧成一团,微抿薄唇,低声道:“你们留下来保护王妃,我未给消息之前,不能让她回王府。”
说罢,他惜惜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从任府到硕王府,中间隔着三条街道。他看见有士兵在疏散嚼舌根的百姓,撕下贴在墙上的白纸。白纸上写得东西是他早就预料到有一天会发生的事情,却从未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发生。
马车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如潮水般的议论蜂拥而至。
“怎么可能,先皇后早就薨殁,硕王妃怎么会是先皇后。”
“这告示上不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嘛,当年先皇后是诈死。我就说这硕王妃,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怎么比得上云府的千金。我在官场上有朋友,说当日王爷拒婚几乎是想都没想。能让他放弃云小姐的人,我还真不相信只是乡野间的野丫头。”有人接话道。
“告示上说她之所以能瞒得过天下人,是因为她戴着人皮面具,就是俗称的易容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有人唏嘘感慨道。
“哎。”有人长叹一气,似乎在为硕王妃抱打不平,“我听传言说,当年任大将军被冤枉谋逆,任家大小姐被太上皇逼迫和硕王和离,入宫为后。他们两个是真正的有 啊。”
“那又如何!”接话的人不屑道,“再有情,她既然入宫做了皇后,就该恪守妇道。可她使计诈死,欺瞒世人,和硕王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不伦之事,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有人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前段时间各处旱灾,难民涌向国都,还是硕王连同各位大臣集资赈灾。方才不是有消息说,过两天,难民就可以入都,等过了冬天便可回家。总归是功大于过啊。”
“朝廷官场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他们让我们知道的消息,一定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消息。背后还不一定是如何呢?若不是硕王,说不定大岳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你们没看见告示上说,硕王府的那个医女灵莺其实是大历的七公主吗?硕王与大历有些什么,我们这些平民又怎么会知道。”
世间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
这些议论的人中不乏有过去吹捧硕王功绩的人。他们歌颂过的功绩,可以很轻易的被推翻。于他们而言,那些都是离他们很远的事,硕王也是需要他们伸长脖子才能仰视到的人。看到比自己伟大的人跌下来,仿佛能给他们平淡碌碌的生活一丝 的慰藉。
在他们眼里,硕王与先皇后苟且,有辱国体,是要浸猪笼千刀万剐的。可他们忘记了,若非硕王,就在昨夜大历与西蟠的联军一旦进都,他们的舌头估计不知道被谁踩在脚下,又何来的机会在这里嚼舌根。
硕王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平静的阖上双眼,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马车渐渐驶到硕王府。秦云天候在府门前,焦灼地踱着步。
见马车来,他慌忙迎上前,道:“告示是城里的乞丐贴的,属下派人抓了几个回来,他们大字不识几个,拿了银子办事而已,问不出什么。”
“还用问吗?除了离开国都的那些人,还有谁会做这个?齐瑾有消息了吗?”硕王低声道。
秦云天:“回过消息,说是在国都城外一个破旧客栈外发现了任府五小姐,已经派人送她回都,但是傅琮已经不知所踪。我正要回禀您,傅琮,我们还追吗?”
硕王硬声道:“追!只要他们没有出大岳国的国界,就一定要给本王追回来。”
“可是……”因为街头告示的事情,朝中大臣都来硕王府问究竟,此刻候在正厅,大臣们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一些:“大人们都说不能再追。现在放他们回去,也算给了大历脸面。只要我们与突厥保持较好,大历就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继续追下去,大历来个狗急跳墙……”
“那就把话喊出去,我们追的不是傅琮,而是叛国的云府中逃跑的大小姐。”硕王停下了脚步,冷声道。
秦云天见他面色阴沉,不敢多言,直道:“大臣们都在正厅候着,问王爷要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