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言就这样住进了李府的别院——芳竹馆。
李府对她十分礼顺,吃穿用度一切都与李惜芙这个大小姐一样,伺候她的丫鬟甚至比李惜芙更多。
她知道,李府并没有打消对她的疑虑。他们虽然给她富足的生活,小姐般的待遇,却也在防着她。
不过任素言并不介意,纵使李府察觉她的心思,也会发现其实她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李府肯定想要李贵妃的儿子彦王坐上皇位,而她想要竞争对手傅琮的性命。说到底,不过也算是殊途同归。
就算她只是把小小的匕首,只要是对准傅琮,李府绝对不会拒绝。而李府,又何尝不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李惜安病情见了好转,身体比受惊之前要强健许多,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他的身高就以雨后春笋的长势往上窜。
等到她再见到李惜安的时候,已经难以把他和初见的苍白少年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初见时,只是匆匆一瞥,她未看到他眼皮子底下那一双深邃的眼睛里的成熟,才让她有了错觉。
作为李府唯一的儿子,纵使他是个药罐子,但也绝对不是个平凡人。
“邱雪姑娘救了家妹与我,我还未好好谢谢您。今儿既然遇着了,还请受我一拜。”李惜安冲她拱手行了一礼,淡淡笑道。
纵使这些日子他长高了不少,也不过才能与她平视。他的眼睛好似深潭,清亮深邃,带着毫不隐瞒的审视与怀疑。
任素言当然知道他等在李府的偏门外,必定不只是为了说这些,于是淡淡一笑,道:“还真是巧,大少爷这是要出门吗?莫不是夫人不让你出门,你要偷偷从偏门溜出去?”
这种世家大族一般都会有好几扇出府的门,贵宾和主子走正门,下人们都是走偏门。这些天,她常常外出打探京城中的消息,大都从偏门出去,以免让外人生疑。
她知道李府一定会有人盯上她,却没想到是李惜安。
“邱雪姑娘是府上的贵宾,你以后出府还是尽量走正门,不要让别人觉得是我们礼数不周。”他笑盈盈的说道。
任素言不慌不忙的道:“多谢提醒。只不过李府树大招风,不免有人盯着。前些时日的疯马之事,大少爷应该记忆犹新吧。我冒死救下了你和你妹妹,保不齐就踩中了谁的尾巴,我可不敢堂而皇之的露面。”
李惜安眉头一蹙,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眼。这几日派出去跟踪她的人,的确说她毫无异常,除了每天跑去茶馆听书,几乎什么没做。可他总觉得她行迹可疑,那日街头她降服疯马,而后又恰巧拿出灵丹妙药,让他和惜芙两人都安然无恙。
究竟只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借机接近李府,动机不纯?
任素言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说起那日的事情,我的确是动机不纯。因为如果不是知道马车上坐的是李府的千金和少爷,我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李惜安警惕地望向她。
“我若没有救你们,如今也不会住在李府府上,享受着这等吃穿用度。”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姑娘仅仅是为了吃穿用度就能舍身相救?”李惜安明显不信。
任素言轻哼一声:“我岂会知道那疯马会往哪里跑,然后掐准时机去救你们?大少爷与其在这儿阴谋论,倒不如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谁会想要你的命。”
语罢,她冷冽的目光望向李惜安,补充道:“你若想不到,我便给你提个醒。听闻你和周府的大小姐周书柳有婚约,不久前,令尊拟好了日子,连聘礼都送了过去,不出意外,年底你们就能完婚。不知道这纸婚约有多少人不待见呢?”
李惜安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黑的几乎要滴出墨来。他和周书柳的婚约,乃是外祖父在世时和周府的太老爷定下的。周书柳的父亲,周南乃是何朝廷的兵部尚书,重权之臣。与周家联姻,可谓是强强联手。
皇上这么多皇子,除了彦王,都对这桩强强联手的婚事感到不安。就说那周府,其实也是嫌弃他的病,不愿让周书柳嫁进李府。奈何周府的老太爷和他外祖父是拜把子的关系,又极为守旧,说既然当初立下了婚约就不能反悔,周家人这才无奈接受。
这样看起来,想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每一个想让李府和周府的联姻落空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这桩婚事,李府应当很是翘首以待。可没有姑娘愿意自己的夫君是个连炮仗声都听不得的病秧子,大少爷与其操心这些事情,不如先养好自个儿的身子。”
任素言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的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则是一阵难堪的红意。
恰逢有婢女寻了过来,是李夫人安排在她房里的大丫鬟,叫琴儿的。说是李夫人找她有事,任素言便辞过李惜安,随琴儿去了。
不同于李国公的怀疑,李惜安的警惕。或许是妇人家的心思总没有男人那般深,在李夫人心中,任素言是救了她一双儿女的大恩人。若是有可能,她都恨不得建一座佛寺把她供起来。
她能感受到李夫人和李惜芙对她的那种发自肺腑的热络和真心。此刻李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的生辰八字到身世坎坷都问了个遍。
任素言随口给自己捏造了个身世背景,一一答过。父母双亡,被人收养,自幼习武,孤苦伶仃,简直比戏折子里唱的都要悲惨。
李夫人听得双目垂泪,越看她越怜惜。
李惜芙打趣道:“娘,你若是这么喜欢邱雪姐姐,不如就收她当义女,以后我也有个伴儿,”
李夫人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松,盯了一眼李惜芙,嗔声道:“我倒是想,也不见得雪儿愿意。”
任素言听李夫人这样亲昵的称呼,垂眸低低笑开。能让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府上,这是礼道。可总有一天,她得离开。若是能做李府的义女自然是好事,可就算李夫人乐意,李国公也不会同意。
她听出来李夫人话里的深意,李惜芙也识趣的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哎,对了。三日后,宫里有场宴会。贵妃娘娘听闻你救了惜芙和惜安,邀你一同赴宴。我让人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看你一个姑娘家,一整天穿的这样素朴,多不好。”
任素言放在膝上的手指猛然一屈,那些血腥可怕的记忆霎时间涌入脑海。
宫里的宴会,备受瞩目的琮王殿下,怎么会不参加?她终于要见到他了吗?
“邱雪姐姐,邱雪姐姐!”
“雪儿,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握拳,全身紧绷。她动了动胳膊,含笑应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住在府上,多有叨扰,怎敢再惊扰了贵妃娘娘。”
李夫人以为她是紧张,于是劝道:“你不必紧张,贵妃娘娘人是极好的,到时你便放轻松就好,无需拘礼。”
“是啊,姑母人很好的。”李惜芙接话道。
任素言最终点了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