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从内堂走出来招呼。
一时间宾客入席,开宴。
任素言波澜不惊地抬眸四顾,却没在席间看见傅琮的身影。
周府只不过是纳妾,来的宾客,是各府的少爷小姐,并非朝廷权贵。傅琮没有像傅彦一样屈尊来赴此宴,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场好戏,他没法看到了。
酒至兴上,周书廷便携着林怜儿走出来,朝宾客敬酒。
任素言眸子一转,落在文建礼脸上。只见他的眸子中,闪烁着毒辣不甘的光芒。
旁边的李惜芙好似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周书廷肯纳一个身份低贱的乐妓为妾,她第一次见这样的美人。林怜儿长相大方,美目如画,含笑低眉时,樱唇微微上扬,端得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她身上那股空谷幽兰的气质,便是在场的世家小姐,也比不上。
李惜芙唏嘘感慨着林怜儿的美貌,任素言时而点头附和,轻呷着茶水,看着文建礼那恶狼一样的目光落在林怜儿身上。
论家世,文府是丞相府,岂是周府可以相较。
论学识,文建礼自诩是周书廷比不上的。
可为什么,林怜儿偏偏愿意嫁与她做妾,还能对人笑得这么明媚。
要知道,在他面前,她连笑脸都不肯展露。
文建礼心头有一种无名的怒火和羞愤。正因为林怜儿身份卑贱,他曾求之不得,才更加觉得羞辱。
她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一个处处不如他的周书廷,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羞辱!
林怜儿站在周书廷身畔,浅浅笑着。
突然,她朝他看过来——
她依然笑着,眸子弯成两道月牙,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甚至微乎其微地冲他点了点头。
文建礼觉得她这目光格外讽刺,心头怒火更甚,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握碎。
当初,当初就不应该放纵她,要像驯服老虎,驯服家犬一般,多用点手段,就算是威逼,用暴力,只要逼她从了,现在他心中就不会有这么一口恶气。
他怒视着林怜儿和周书廷,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笑。
见过了宾客,周书廷吩咐丫鬟们将林怜儿带回房休息。
文建礼 地灌了一口酒水,双颊通红。
他心里不爽,未多进食,一直在喝闷酒。此刻已觉七分醉意,眼前人影重重,望不真切。一股尿意袭来,他踉跄着站起身,步伐虚浮,独自离席,朝后院走去寻茅房。
任素言淡淡望着他离席,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而傅彦坐在她的对面,将她那丝似有非无的冷笑尽收眼底。
周府乃是大族,怎么可能会纳个烟柳女子为妾。这件事情令人瞠目结舌,津津乐道,而在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场阴谋。
她说的利用周府,大抵就是这个了。
那边文建礼醉意熏熏,由小厮扶着,朝后院走去。
待到了茅房边,小厮叮嘱:“文少爷,今日是喜宴,府上诸事繁杂,小的还得去忙。一会儿您就顺着这条路,再回客厅就是。”
临了,小厮顺着来时小路的反方向指了一下,颇是为难地嘱咐了一句:“文少爷,我们少爷对才进门的这位姨娘十分上心。她喜欢清静,房间在那边,少爷您别糊涂走错路了,回头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文建礼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底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文建礼从茅房出来后,正欲按原路返回,忽而想起那小厮的话,不由脚步一转,朝反方向走去。
酒,不仅壮胆,还容易拉低智商。
一个烟柳地的乐妓,身份实在卑贱。文建礼觉着,他是丞相之子,就是周南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大不了他回头多送周书廷几个美人。难不成,周府还能因为这个事情和他计较不成?
这样想着,他推开了林怜儿的房门。
前厅的宴席上,世家子弟们推搡着让酒。目睹了林怜儿芳容的各府小姐们,心中嫉妒,聚在一起酸她出身低贱。
而就在此时,竹楠馆的伙计们也悄悄从后门溜到怡香院,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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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给怡香院送菜的佃农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这天他照常去送菜,依照怡香院伙计的吩咐,将蔬菜拉到后院的棚子下。
他独自一人将拉车的老黄牛赶到后院,浑浑噩噩的搬起几颗白菜,就要往草棚下堆。
只不过他才走两步,便将白菜 往空中一抛,脸色煞白,撒腿就跑。
因为恐惧,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跑得太慌,膝盖一软, 地摔了一跤,在地上连滚了几个圈,爬起来继续跑,口中还颤着声音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只见他的身后的一口井旁,几具 像小山似的叠摞着。
或许是在水中泡的太久,那些尸体被发酵过似的,肿胀发皱,不辩人样,只是看身形,可以看出那是些未长成的少女。
佃农边跑便喊,一鼓作气跑出了怡香院。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大约是被吓懵了,逢人就抓着说:“杀人了,杀人了。怡香院里杀人了!”
路过的人起先还不在意,却见那佃农满目恐慌,大腿根一热,竟然当众尿了裤子,不由相信了大半。
“好多……好多尸体!”佃农高呼道,“在那摞着,山似的!”
路人不由好奇,一窝蜂的怡香院里闯。
等到文斌发现的时候,后院里挤满了人,瞧着那堆尸体,脊背发凉。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朝怡香院涌去。文斌再想拦,已经于事无补。
一时间,怡香院的事情在京城引起了气巨大的恐慌,众说纷纭,猜测着那些尸体的来处!
有人报了官,刑部的底层官员不清楚怡香院背后的勾当,派了几个人前去。这个消息传到刑部尚书康谦的耳中,他当场白了脸。
就在昨日,他还和雍亲王前去怡香院快活了一把。那些少女,嫩得能掐出水来,被他们折磨到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怡香院没了老虎,尸体处理的这般粗糙,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闹得满城风雨,怡香院的腌臜,怕是捂不住了!
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该如何是好啊!
而此时周府的宴席之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