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齐行,缓步朝宫门口走去。
“他留下来倒也好。桓王在大岳是已死之人,留在大历,也不必整日担心身份暴露。”任素言沉声说道。
“你想留在大历?”梁佑臻顿了顿步子,低声问道。
在大岳人眼中,她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在那片土地上,她有太多深恶痛绝的记忆。随着兵荒马乱的权势颠倒,那桩血案牵扯的是大历深受皇帝喜爱的皇子傅琮和云府小姐云映芷,他们二人早在那场大乱未平之前,逃离国都。
任府血案随着国都皇权倾翻,深埋在那场雪下。
国都的任家老宅,如今早已是遍布蜘蛛网的破败之地。
在尘埃落定的国都,再提到任府,市井街头的百姓也不过几句唏嘘感慨。
任家几代猛将,何其繁盛大族,一朝衰败。任大将军病死于漠阳城,任府大公子任闵从和硕帝登位后,便继承父亲衣钵,戍守北境一带。璨若公主离世之时,将有身孕,正可谓是一尸两命。任闵决意不再娶妻,只怕任府的香火,到这儿就要断了。
那五小姐任素如被和硕帝封为颐平公主,和亲去了突厥。
而任府最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大小姐任素言,先是从北境而归,被封皇后,而后诈死,做回了硕王妃。
那场大乱过后,有人说,硕王妃不为朝廷命官所容,被秘密处死,还有人说,任府惨遭血洗的那一天,看见硕王妃策马离开了国都。
至于她的去向,无人知晓。
任承明一生戎马,殚精竭虑的为家族谋出路,兴许他到死都想不到,任府竟然落得这样的结局。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也不是任素言想要看到的。
此刻任素言停下脚步,望向梁佑臻:“不,我并不想留在大历。如果可以,我自然想回去,回国都去。父亲一生戎马,任府的门匾就此没落,我不甘心。”
“为什么是如果?”梁佑臻问,“你的娘家在国都,婆家在国都,儿子在国都。如今,夫君来接你回国都。为什么,是如果?”
任素言别过头,避而不答。
“丫头,你到底要我怎么证明,才相信那命盘之说是无稽之谈!”
任素言掠过他这句话,沉声道:“傅琮心思深沉,他没见过我的真面目,不知道我是谁,才会处处中我的招。一旦他知道我是谁,且不说他会不会再中我的招,至少他会借此针对李府。我进入李府,虽是机缘巧合,但我的目的并不单纯。我利用了李府,但李夫人和李家兄妹却真心实意待我。佑臻,我不能牵连到他们!”
梁佑臻微眯双眸,道:“你既怕那命盘之说,招惹到我身上,又为何不怕那命盘之说,会给李府带来厄运?”
“因为他们,还没有那么重要。”任素言毫不避讳自己的心思,认真道。
梁佑臻目光一滞,叹了口气,抬扇敲了下她的额心,道:“你当你夫君是傻子吗?我自然知道隐瞒你的身份,不过是不能昭告你是我的娘子罢了,这点儿寂寞,我还是耐得住的。不过很快,傅琮就不能拿你的身份做文章了。”
“嗯?”任素言好奇地抬眸。
说起来,傅琮并不能借任素言的身份针对她。无论她过去种种身份,再被口伐,也只有被大岳朝臣口伐的份。如今大岳和大历两国结好,若是任素言身份暴露,大历皇帝就算恼怒,只怕也不会表现出来,反倒要看在硕王的面子上,小心招待她。
但被牵扯到的李府可就不一样了。
傅琮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他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明里暗里向皇帝状告,李府明知她的身份却知情不报,让皇帝怀疑李府的用心。
想不让皇帝怀疑李府,太简单了。
“我不昭告,你是我的王妃,是因为傅琮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待在李府会更安全一些。他现在虽然恨你,却因为觉得你是个可以为他的宏图增砖添瓦的人,想要招揽你,不会对你下手。可若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会知道你永远不会站在他那一边。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丧心病狂的来取你的性命。”
硕王迈动脚步,抬眸望天,一副深沉之色。
任素言心底一片柔软,她望着男人宽阔的脊背,终于尝到了久违的心安。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不过,等你报完任府之仇,答应我,一定随我回去。”硕王忽然转身,她深情的眸光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眼里,干净又澄澈。
硕王看见她仓皇收回眼神,故作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头涌上一层欣喜,勾起唇角,轻佻道:“王妃随本王回去,日后本王定不离王妃视线半步,由你看个够!”
任素言:“……”
眼看着已经走出宫门口,任素言一眼望见了李府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不由心生好奇。
李皇后心情不佳,都没有喊宫人,派马车送她,又怎么会告知李府,让李府派人来接她。
正寻思着,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人,冲她走来,来人眉目清秀,风骨中透着一种文弱气息,不是李惜安,又是谁?
梁佑臻微微蹙眉,充满敌意的目光望向来人,侧头问任素言:“王妃,此人并非你心之所好吧!”
“胡说什么?他比彦王还要小,算上我前一世的年纪,都可以做他奶奶了。”任素言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不知怎的,过去她拼命地想逃离,是因为怕那命盘之说,殃及到他。可当他又一次出现在身边,说着那些会让她沉下脸,却又觉得好笑的话时,她就觉得空落落的心头被填的满满的。
就这样吧,就算争不过天,扭转不了命盘。他若是渡不过哪个劫,她就随他去好了。,讲什么以后,至少现在她还能看着他,听着他说话。
任素言这样自私的想道。
“既然孙子辈的来接,你就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去看你。”梁佑臻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任素言不由道:“算上我前世的年岁,硕王殿下,我可是你母亲一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