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何意?”傅彦不解地问道。
那个眼含秋波的少女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浮现,以至于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魏府那位千金……”
傅彦打断她的话:“ 莫要取笑我,我与魏小姐不过几面之缘。”
任素言叹了一口气,道:“官场上因为利益联姻的例子,数不胜数。魏小姐既然对你有意,你便顺水推舟,日后遇着心仪之人,再纳回府里做侧妃,也无伤大雅。”
“硕王会为了官场利益,舍得让你屈为侧妃吗?”
任素言面露讶异,抬眸对上面前人满目清辉。他的这句话倒是把她问住了。梁佑臻自然不会,但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梁佑臻。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深远,问道:“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傅彦眸间闪过一丝异样,不过一刹那便归为平静。他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既然硕王不会为了一点儿利益,封别的女子为正妃。你又为何劝我这么做呢?”
任素言低声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淡淡说道:“可有些人,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
余光隐隐瞥到面前人几不可察的一抖,头顶月光皎洁越发映衬出他的沉郁。他静默了许久,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她驻足凝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他那结实的肩膀不免有些单薄,带着份孤傲与倔强,挺的笔直,仿佛生怕一不小心,便被无形中的那股力量给压弯。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那股按着他的头,逼着他向命运屈服的力量,很快就会再次发力。此刻的任素言也没有想到。
毕竟命运的作弄,就是她,也从未逃得掉过。
回到房后,她惦记起梁佑臻的伤势,心中难安。他从大岳来,并没有带太多随从。齐瑾在宫中陪着傅忆心,他绝不是心细到会给自己上药之人。
于是趁着夜色,她拿了药,悄无声息地 入了驿馆。
房内灯火通明,他正坐在案台前,看着公文。任素言提着药箱走近,望向他的胳膊,不由蹙起眉头。
“没请大夫?”
因失血过多,梁佑臻的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更显疲态。他放下文书,抬起眸,冲她招手,笑道:“知道你会来。”
两人之间早就有了一种默契,无论彼此做什么,对方都能一眼看出原因。
梁佑臻是个极其谨慎之人,他身边的医者都是万分信任之人。此番来大历,高灵并不随行。驿馆的大夫,他并不信任。
任素言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为他解开先前包扎粗糙的布条,用剪刀剪掉沾满血污的衣袖,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把匕首刺穿了皮肉,伤口有拇指般宽,如撕裂的缺口,几乎见骨。
“边境战乱已平,朝廷安定,皇上派人传来圣谕,要我最迟年后回都。”
任素言正小心翼翼洒着药粉的手轻轻一颤,又听见他道:“阿念写的信。”
她半抬眸子,接过他递过的信笺,上头几个“母亲大人亲启”大字,写得略显稚气。她缓缓抽出信纸,反复看了许久,才折起来,放在贴紧胸口的位置,应声道:“好。”
她仅仅只说了一个“好”字,梁佑臻就像是如获至宝,抬手将她揽入怀中:“说了好,便是好。”
任素言在他怀里偎了一会儿,便抽身出来,为他上好了药,低声道:“雍亲王养兵之事,查的如何了?”
梁佑臻正色道:“那就是个老狐狸,做事不留一点儿痕迹。查了这么久,没能抓住他一点儿把柄。”
“那便不查了。”任素言合上药箱,低声道:“蛇知道有人在洞口蹲着,又怎么会出来。与其揪住雍亲王不放,不如先将目光落在魏府身上。”
梁佑臻闻言,眉头微蹙,露出几分不满之色:“你倒是为那位彦王尽心尽力。”
任素言笑道:“我寻思着那位魏小姐对彦王有意,若是他们能结一桩良缘,不失为一种良策。”
听闻这话,梁佑臻逐渐眉头舒展,笑道:“彦王意下如何?”
“只不过,他好像不愿意。”任素言想起月光下的那个孤傲的背影,低声叹道:“这孩子,有些地方,与你倒是相像。”
“与我?”梁佑臻挑了挑眉头,眯着眼睛笑道:“在王妃眼里,本王竟是如此愚笨之人?”
任素言未理会他这番打趣之言,只道:“他若是不愿,又要另谋他法,那可就难了。傅琮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我只怕,被他抢占了先机。”
她望向案台上摇曳的烛光,目光幽深。梁佑臻替她抚平眉间褶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未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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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被文建杰的死状给惊吓到,还是夜里不小心着了凉。李惜芙染上了风寒,已经卧床了数日。
往日里她总嚼舌根,可等到李夫人一日三顿,往她肚子里灌参汤的时候,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嘴巴里快只剩下药的苦味了。”李惜芙拉着她抱怨,待任素言安慰了她两句,她便眸光一闪,撒娇道:“邱雪姐姐,听说今儿膳房里炖了鸽子汤,你能不能给我盛一碗来?”
“不行。”任素言早就猜到了她的目的,无奈一笑,道:“大夫说了,你要忌荤忌油。”
李惜芙见自己苦口婆心铺垫了这么久,却还是被她一句话给驳了回来,不由觉得有些气馁。整个人蔫儿了一般,耷拉着脑袋。
“惜芙,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自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傅彦大步阔阔的迈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个食盒。
李惜芙惊喜地弹起身子:“表哥,是吃的吗?”
“知道你在病中,嘴巴一定觉得委屈。恰逢今儿进宫给母后请安,见母后宫里的宫婢腌制了些蜜饯儿,说有润肺之功效,我便给你带来了些。”傅彦打开食盒,李惜芙伸长了脖子,在看到食盒中所盛之物时,瞬间惊喜出声:“话梅!表哥,快给我端来。”
傅彦眯起眼睛,浅笑出声,将食盘端到她跟前。
欲要喂她,李惜芙却抢过食盘,朝门口处瞥了两眼,道:“可不能让我娘看见了,否则又要说我不顾礼数。”
傅彦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看你这样子,五日后的宫宴,你是不能赴了。”
李惜芙揉了揉被擤的有些发红的鼻头,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再过五日,就是圣上的大寿了。兄长会在家中陪我,不去也无妨。不过表哥,你今年为圣上准备了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