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芙当是自己没有眼色劲儿,险些喧宾夺主。待到宴会进行到一半,诗词会由魏将军提出,宾客纷纷响应时,她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参与这场诗词会。
与她一样沉默的还有兰心公主。她恹恹的坐在眼前,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她的兴趣,她不停地喝着茶水,似乎是将茶当做了酒,只求一场酩酊大醉。
任素言却无暇顾及她,因为坐在贵宾席间,雍亲王的身畔,那个依旧笑颜如花的女子,正拿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打量着她。
她倒也不慌儿,微微回眸,朝云映芷颔首示意,笑容中渗出诡异的光彩。
宾客们吟诗作词,言笑晏晏,却又各怀心事。唯一认真对待的李惜芙,却没有参与,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倾耳以听。
傅彦自幼文武双全,吟诗作词自然信手拈来,不过三个回合,他与魏彤便赢来满场喝彩,那被当做彩头的火狐皮,理所应当的又入了魏彤的怀中。
李惜芙的目光追随着那张上好的皮子,暗自惋惜若是拿给兄长和邱雪姐姐做两件斗篷该有多好,全然没有在意魏彤扫射过来似有若无的目光。
任素言放下茶盏,微微抬眸,冰冷的目光霎时间击退魏彤窥探的眼神。
魏彤像是小偷被抓了正着,慌乱的收回眸子,面上有一丝不自然的红光。
“魏小姐生得俏儿,又能文能武,看她和彦王殿下站一处儿,倒真像是一对璧人。”有人啧啧感叹。
魏彤的父亲魏光眯起双眸,姿态颇是欣慰:“彤彤不是个省心的丫头,生性愚笨,哪里能配得上彦王殿下。”
“魏将军折煞我了。魏小姐天资聪颖,活泼可爱,是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若得这样一女子为妻,此生大幸。”傅彦忙拱手称道。
魏彤闻言,羞赧的埋下头,打量着足尖,这副羞怯的模样愈发显得娇嫩可人,惹人怜爱。二坐在席间的傅琮, 地蹙起了眉头。
有人高笑出声:“魏将军在外戍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从未向皇上邀功要赏,不如趁这个机会,央皇上赐一桩婚事?”
魏将军吃了不少酒,此刻面色酡红,已有微醺之状,只摆摆手,却道:“我这女儿,放在身边养了十七年,终日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嫁入皇族,怎受得了那些个规矩,还是罢了。”
“爹……”魏彤望了一眼傅彦,有些着急的朝魏光撒娇。生怕他这话儿被傅彦当了真,弄巧成了拙。
她这一声似是“恨嫁”的轻唤,令在座众人颇是忍俊不禁,有人打趣道:“魏将军,女大不中留,我瞧彦王殿下与令嫒两情相悦,你怎还偏要做那打散鸳鸯的棒槌呢。”
经这人儿一说,原本只是偷笑的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魏彤的脸更红了,她局促地站在那儿,时不时拿期盼的眼光瞥向傅彦。
“看来彦王哥哥想娶到彤彤,得要过了魏将军这一关。”李惜芙恍若置身事外,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还和任素言交头,点评上两句。
傅彦听懂了魏光话中深意,拱手道:“若彤彤嫁给我,我定然不会负她,不会再纳侧妃,只对她一人好,绝不会委屈了她。”
魏光忙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彦王是有机会登上东宫之位的,以后也绝不可能只有魏彤一个女人。他要的不过是傅彦一个态度罢了,好叫他日后不能亏待了魏彤。
他很快将话题岔开,不再讨论这桩亲事,面上却洋溢着喜悦的光彩,亦是告诉了众人,他的态度。
傅琮静默地坐在原位,攥紧酒盅的手在剧烈颤抖着,几句要将酒盅碾碎。
他将最亲的妹妹许给了他们魏府,没曾想他们竟然吃里扒外,用一个不成器的魏嘉娶了傅兰心,却还想着将女儿嫁给彦王。魏府简直在打他的脸!
不过片刻,宴席撤去。魏夫人请女眷们挪步,前去后厅听戏班子唱戏。
李惜芙随李夫人同去更衣,任素言独自一人朝后厅走去。
快要走到后厅时,她脚步一转,绕向魏府的后花园。
果不其然,一株粗壮枯败的榕树后,一道人影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任素言莞尔一笑,缓步走上前,声音清淡:“雍亲王妃不随众人前去后厅听戏,来这儿做什么?”
那人听到声音,惊诧回眸,发现是她后,立刻瞪大了双眸,恶 地瞪向她:“你好大的胆子,在大岳时瞒住了自己的身份,背叛皇上,和硕王暗通款曲,行那些龌龊事儿。这又换一个身份来到大历,又准备勾搭哪家的公子哥儿?”
离开大岳,她便不是云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整日端着贤良淑德,楚楚盈人的模样,也无人买账。在雍亲王府被折磨了一年多,和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小妾争宠,以求可以在雍亲王府活得长久一点儿,她早就学会了用最尖酸刻薄的话去讽刺别人,完全不顾及自己曾经的大小姐模样。
任素言冷然一笑,低声道:“我怕是比不上你龌龊。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雍亲王,还靠着这个孩子扶成了雍亲王妃。云映芷,你可有想过,事情败露后的下场?”
云映芷闻言,面色大变,很快,她便稳住心神,咬牙切齿道:“你是被大岳万民唾弃的人,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历,就不怕人人得你而诛之吗?”
任素言低眉浅笑,声音却如刀子一般锋利:“你不必如此咬牙切齿。你杀了我母亲和我兄长的妻子,屠了我任府的家门,你当我是不够恨你吗?”
她猛然抬眸,目光森然:“我比你恨我,还要恨你千百万倍。”
她微微扬起下巴,道:“不过与其担心我会不会人人得而诛之,你不妨担心下你的事情一旦被雍亲王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
雍亲王性子狠辣,对她从不手软。就是此刻,她那被衣衫遮住的地方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伤痕。若是雍亲王知晓,必定要剥了她的皮。还有孩子,雍亲王绝对容不下她的儿子,依他的性子,会将她的儿子丢进油锅里炸都说不好。
想到此,她浑身起了一层冷汗,口中却仍在狡辩:“我能有什么事情。”
任素言淡淡道:“当初在你孕期为你诊脉的那位大夫正花着我的钱,躲在好地方享福呢。他早就把你生产之时,明明孩子是足月了的,你却非要让他对外说你有早产征兆的事情告诉了我。你说,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
“你……”云映芷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望向她。
她分明记得,在她分娩后,傅琮便派人传消息给她,已经把那位大夫处理掉了。可为什么,她会说那大夫正被她供养着呢?
自从她被雍亲王扶正,成了亲王妃后,约束她的规矩就越来越多。她与傅琮,已经断了联系许久。
“想来你在这儿,是为了等琮王殿下吧。”任素言勾唇轻笑:“我奉劝亲王妃,不要借着魏家小姐的寿宴和琮王殿下暗通款曲,若是被人发现,不仅雍亲王饶不了你,魏府更加饶不了你。”
“还有!”她顿了顿,继续说:“眼下皇帝正欲和大岳交好,纵使我的身份暴露,也绝不会危及生命。可你就不一样了,一旦雍亲王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她这话,向云映芷挑明了她若将她的身份告诉别人的后果。她的身份暴露,于她而言,只不过是轻如鸿毛的责罚。可她若说出云映芷的秘密。只怕对云映芷而言是灭顶之灾。所以她不得不三缄其口,纵使知道敌人的秘密和弱点,却不能说。
知道此番和傅琮见面无望,云映芷恶 地咬着牙,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