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婢围在顺贵妃的身畔,像是一只只没头苍蝇,呼喊着救命,却无人想得起来去请太医。
她们的脸色和顺贵妃无甚区别,只不过她们是因为害怕。她们身为顺贵妃的近身宫婢,却没能护好主子,若是皇嗣因此而丢,她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而傅忆心也懵于这突如其来的阵仗,一时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皇后遥遥望见这一幕,双眸微蹙,就要抬步向前,任素言拦住她。
“就算您现在过去,顺贵妃也不会领你的情。再等上片刻,这幕后之人分明是不想让顺贵妃诞下皇嗣,既然那人费尽心思,我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
李皇后点了点头,谁知道顺贵妃这一摔能否能将皇嗣摔掉,既然别人有心,她便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这个孩子,她也不想要他出生。
过了片刻,李皇后和任素言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跟前。
李皇后冷声将没头苍蝇似的宫婢呵斥住,吩咐其中一个去请太医,令人去请皇帝,又让剩下的人小心翼翼将虚弱的就要晕厥的顺贵妃抬回玉华宫。
宫婢们得了令,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活开来。
傅忆心见到她们赶来,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平静。她抬眸看向任素言,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任素言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她不必忧心。
随即,眸子一转,森然的目光落在她身畔的宫婢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婢颔首低眉,一副怯弱的模样:“奴婢红鸳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邱姑娘。”
“红鸳?”任素言略作迟疑,她记得顺贵妃身畔有位叫红月的宫婢,就在那次“朱砂”之事中,为顺贵妃当了替死鬼。
李皇后这时才开了口:“她原先应该是玉华宫的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先前的确是玉华宫,伺候贵妃娘娘的人。忆心公主回宫后,奴婢便被贵妃娘娘指来忆心阁,伺候公主殿下。”红鸳怯生生地答道。
她生得一张巴掌大小的圆脸,双目更如黑曜石一般,透露着澄澈的目光,给人一种纯良不欺的感觉。
她回着话,傅忆心审视的目光渐渐落在了她的脸上。
傅忆心回宫时,皇帝念及顺贵妃和她是近亲,特意嘱咐,忆心阁由顺贵妃安置,皇后都不便多插手。
所以忆心阁伺候的婢子奴才,几乎都是顺贵妃拨去的。
“朱砂”事过后,傅忆心隔三差五,以“侍奉不当”等一些借口,换了一小批人,但忆心阁那么多宫婢奴才,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大换血。傅忆心对这些没有被换掉的人处处提防,可她千防万防,保住了性命,却没防住栽赃陷害。
不对!傅忆心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一个令人生疑的地方。
红鸳是顺贵妃指派到忆心阁中,她是顺贵妃的人。
既然是顺贵妃的人,她又怎么会去推顺贵妃呢。
顺贵妃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就算她想要污蔑陷害她,也绝不会拿这个辛苦得来的保命符做赌注。
想到这儿,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震惊,再次朝任素言望去。
任素言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朝李皇后道:“顺贵妃这回儿,肚子里的皇嗣十有八九保不住。皇后娘娘,只怕您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这回儿,就算您再不想见皇上,也得见了。”
李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朝傅忆心道:“忆心,你父皇此刻应当已经离了忆心阁,去玉华宫了。你且与本宫一起去吧,免得他再差人去唤你一次。”
傅忆心知道,这一次的众矢之的,不光李皇后一人。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任素言抿唇淡笑,眉眼和煦,望向她身后的红鸳:“红鸳姑娘,您是随我们一起去,认下罪行,还是等皇上亲自召你,等着龙颜大怒,严刑逼供?”
红鸳那张色泽红润的脸颊登时变得煞白,她握紧双手,抬起茫然又无辜的清眸,低声道:“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任素言冷哼一声,道:“有情总被无情负,红鸳姑娘,你莫不是真相信落魄野鸡变凤凰的故事,还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飞上枝头?”
红鸳惊恐地瞪大双眼,仅仅一瞬,她眸底的惊恐便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不解。
她“扑通”俯身跪下,叩首道:“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姑娘明示。”
任素言摇了摇头,轻叹一气。
李皇后此刻心中如明镜一般,她冷目横过红鸳,厉声道:“你装聋作哑的本事究竟是和谁学的?你莫不是以为方才动的手脚,真的无人察觉吧。”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您不会觉得方才是我推的贵妃娘娘吧。”红鸳抬起双眸,已是泪流满面,黑溜溜的大眼睛水雾弥漫,十二分的楚楚可怜,“我先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她是我的旧主子,待我不薄。她遣我来忆心阁当差,让我侍奉公主,成为一等宫婢,对我有提携之恩。红鸳入了忆心阁,未改姓名,便是为了报答贵妃娘娘的恩情,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李皇后冷冷一笑,沉声道:“顺贵妃与本宫素来不合,此事本宫需要避嫌。你做了什么,想要狡辩什么,就等到了圣上面前再说。”
语罢,李皇后便抬步离去,任素言也跟在身侧,往玉华宫去。
傅忆心看过红鸳一眼,沉声道:“你莫再哭。如果皇后娘娘和邱姑娘冤枉了你,你这眼泪还得留着到父皇面前流呢,这会儿子流干了,哪可怎么办!”
红鸳心知她们认定了此事是她所为,也不欲再多辩解。傅忆心这句话说对了,她的眼泪还得留着到皇帝面前流呢。
就算那邱雪看见了她的动作又何妨,哪怕是皇后娘娘看见了,她又有何可惧?
李皇后和顺贵妃素来不合,李府和文府也是多年来的死对头,邱雪是李府的义女,凡事自然会向着李府。她们作证,就算皇帝相信,旁人也未必肯信。
只要她咬死了不认罪,她们又能拿她怎么样?
这样想着,她抹干净了眼泪,颔首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