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宫中。
皇帝坐在正殿,品着茶,面上渐渐显露忧色。不过,他并不是在担心顺贵妃肚子里的皇嗣是否康建。
他本就不想让顺贵妃有孕,因此得知顺贵妃有孕,并无太多欣喜。这些时日解了她的禁足,让她好生养胎,除了因为那毕竟是他的孩子,还因为顺贵妃的背后,是文府。
顺贵妃滑胎的消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
他已经差人去丞相府禀告,想必不多时文丞相和文夫人就会赶进宫来。
怡香院的事情,让文建礼被流放充军,结果还没走到地方,人就死在了路上,文鸿运被停职至今,他本想等文府的两个儿子跟着镇国将军魏光回来,便让文鸿运官复原职。
可到底,文府心中不是没有怨气。
他不愿让顺贵妃怀孕,文府虽然没说什么,可心底明镜似的。
这一次,他若不能给文府一个交代,只怕难消文家人的怒气。可那些宫婢们交代,顺贵妃是被人推下台阶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刚从昌庆宫出来,途径御花园的傅忆心。
不多时,任素言和李皇后,傅忆心便赶到了玉华宫。
皇帝见到李皇后,面上滑过些许讶异,只见她微微福了福身,沉声道:“公主才出了昌庆宫,就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幕后之人,难免要给公主和臣妾安上一个沆瀣一气,谋害皇嗣的罪名。臣妾自知就算不出昌庆宫的宫门,也躲不过,便先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
李皇后的确有无数动机谋害顺贵妃,她与顺贵妃向来不合,必然视顺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为眼中钉。前些时日,顺贵妃栽赃她不成,在别人眼里,李皇后一定对她心存嫉恨,做出今日之事,合情合理。
而傅忆心作为受害者,更有千万种理由,记恨顺贵妃。
表面上看上去,一切合乎情理,但皇帝却感觉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正因为有了上一次的事情,这一回儿,他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李皇后。
皇帝招了招手,示意李皇后坐到他身畔。
这时,任素言才颔首开口道:“皇上,今日忆心公主在昌庆宫与皇后娘娘闲谈时,落了帕子。皇后娘娘觉得公主未走远,便与小女一起追上去送帕子,不料才走到御花园,便听到了顺贵妃的惊呼声。当时……”
她回过头,指向傅忆心身后的红鸳:“正看见她推了顺贵妃。”
红鸳闻言,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直呼冤枉:“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邱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冤枉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奴婢原本是玉华宫的洒扫宫婢,得顺贵妃提携,才能进忆心阁侍奉公主殿下。她对奴婢有提携之恩,奴婢怎么可能会害她。”
皇帝看向任素言,眸子变得深邃起来。
红鸳的确没有理由谋害顺贵妃,而就算他相信她亲眼看见是红鸳推了顺贵妃,文府却不一定信。
她是李府的义女,态度未免偏私。
就在这时,文鸿运携夫人,还有恰好在文府议事的傅琮,一起匆匆赶来。
在内殿躺着的顺贵妃,听到父亲的声音,迷糊的意识渐渐清醒,她睁开双眸,双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紧张地问身畔的宫婢:“孩子?孩子怎么样了?殿外是父亲母亲吗?本宫好像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他们无事,入宫做什么?”
婢女红菁泪眼婆娑,急忙扶起要挣扎着起身的顺贵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顺贵妃隐隐猜到了三分,双手顿时无力地垂下,一股凉意涌上胸口,她呆滞了片刻,唇角牵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问道:“孩子,本宫的孩子,怎么了。”
红菁抹了把眼泪,低声道:“娘娘,您不要伤心过度,当心身子啊。”
纵使红菁说得万分委婉,顺贵妃还是如遭雷劈,整个人像是木头似的,僵硬地依靠在红菁怀里。
“娘娘,您别这样。没有子嗣,您背后还有丞相大臣,还有文府呢。”红菁安慰道。
顺贵妃浑浊的眸子,转向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菁不敢缩回手臂,只怯生生地答道:“太医,太医说您这一摔,伤了根本,以后,以后怕是不能有子嗣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每一个字却像晴空霹雳似的砸在顺贵妃的头顶。她终于松开了双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愈发显得黯然无神。
她的双手轻轻抚上小腹,眼泪簌簌而下,声音颤抖:“不可能,不可能。本宫的孩子好好着呢,我还能感觉到他在肚子跳。这么调皮,一定是个小皇子!”
“娘娘……”红菁状似不忍的唤了一句:“您可要当心身子,不要让那小人得意啊。”
顺贵妃眸光一动,这才像是想起了前因后果,目光霎时间变得恶毒起来。
她双眸猩红,咬紧牙关,冷声问道:“是谁干的?是谁要害本宫的孩子。”
“奴婢……奴婢……”
“说!”顺贵妃瞪大双眸,浑身都在颤抖。
红菁慌忙跪 ,低声道:“奴婢只是隐约看见,不敢妄言。”
“究竟是谁?”
红菁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道:“奴婢,奴婢隐约看到,是忆心公主……”
“傅忆心!”顺贵妃咬紧丫鬟,恨不能将她咬碎吞进肚子里,“她竟然帮着外人害本宫!”
正厅内,文夫人垂泪涟涟,文鸿运亦是满脸阴云。
“皇上,贵妃娘娘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一胎。如今遭奸人所害,此生不能再为皇上开枝散叶。臣虽为戴罪之身,仍要斗胆请皇上彻查此事,否则臣不能安心!”文鸿运跪 ,拱手道。
皇帝烦闷的捏了捏眉心,轻叹一气。
“臣妾只求皇上给臣妾一个交代!”一阵虚弱的声音飘来。
任素言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顺贵妃被婢女搀扶着缓缓走来。
文夫人瞧见女儿,当即迎了上去,看见她那副虚弱的模样,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顺贵妃阴冷的目光恶 地投向傅忆心和坐在皇帝身畔的李皇后,猩红的眸子令人如芒在背。
可任素言仅仅斜睨着她,目光流露出些许同情。
她这样恶 地瞪着傅忆心和李皇后,目光恨不能将她们手刃。殊不知,自己恨错了人。那幕后真凶不仅害了她,还把她当做对付李皇后和傅忆心的利剑,正躲在背后偷偷乐呢。
“是忆心公主将我推下去的!”顺贵妃恶 地咬牙道:“是她……”
她抬手指向李皇后:“是她教唆公主去谋害我。谋害臣妾的凶手在此,还请皇上严惩不贷,还臣妾一个公道。”
说着,她虚弱的蹲 子,斜倚在文夫人的怀里,泪流不止,声音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