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若有所思,冷目斜斜睨向红鸳,沉声问道:“这等贵重物品,你是从何得来的?”
圣威之下,红鸳水汪汪盛满无辜的眸子,终于显露出一丝慌张。她躬着身子,跪在顺贵妃的脚边,颤抖的牙齿咬住下唇,很快便有鲜红的血珠滋出。
见得她久久不语,皇帝明显开始不耐烦,递给身侧的王公公一个眼神。
王公公得了令,直了直腰,冷喝道:“你这贱婢,皇上问你话,你还敢不答,莫不是想掉脑袋了?”
红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脊背冷汗直冒。指甲抠住地板,几乎要抠出血来。
慌不择路下,她咬了咬牙,撒谎道:“这簪子是我偷的,是我在忆心阁偷的。当初忆心公主回宫之时,各宫都送了礼来。这簪子不知是那个宫的娘娘送来的礼物。忆心公主对这些宝物不上心,过去丢些东西,她也从不深究。奴婢见它款式素朴,不像是贵重之物,便在洒扫时,顺手牵羊。奴婢一时犯了糊涂,还请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任素言清冷一笑,这红鸳还真是个心思灵活的丫头。
偷盗之罪,最多不过挨些板子,这可远比谋害皇嗣的罪名小多了。
李皇后冷声道:“胡说!”
“这支翡翠如意簪,虽然贵重,但款式未免太素了些。本宫管理六宫多年,谨小慎微,自然不会把这么素的簪子送给各宫妹妹。以免落人口实,让人背后议论我赏她们这么素色的簪子,是为了防她们在皇上面前出风头。这支簪子,绝不在后宫之中。”
说着,她朝皇后微微颔首,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请各宫妃嫔,奉上当日送往忆心阁的礼物明细。”
皇帝点了点头,道:“皇后,既然刨根究底,不如调出当年这批翡翠物什的赏赐明细,不就知道这支簪,究竟赏给了哪个府上。”
李皇后面露难色,就在这时,面色惨白的顺贵妃,讥诮且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一直是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之事。各种规矩,也都是她立下的。当年她觉着记录这些明细的册子,无用又占地方,便立下规矩——无关紧要的礼品明细手册,存期三年,过了期限,便清理掉。五年前的明细册子,现如今上哪儿找?”
傅琮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一次邱雪还能靠什么翻盘。
“皇后娘娘的话,至少证明红鸳在撒谎。”任素言沉声道。
就在这时,文鸿运阴冷的看了一眼任素言,几乎咬着牙道:“你的意思,是宫外有人想要害贵妃娘娘?”
“一个从玉华宫送去忆心阁的婢女,她能接触的人,无非是经常来往玉华宫和忆心阁的那些。思来想去,也没几个。顺贵妃是丞相的嫡长女,文府自然不会害她……”
任素言话只说了一半,却是意有所指。
经常往来玉华宫和忆心阁的人,除了文府便只有傅琮和傅兰心了。
文鸿运剑眉倒蹙,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隐隐猜到她说的是谁,只不过他不敢相信而已。皇上的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如黑夜里,苍穹之下盘旋的一只巨鹰,不知再看向何方。
傅琮为皇帝这面色而感到脊背发凉,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邱雪终于将这把火,烧到了他身上。
“邱雪姑娘这么说,我倒觉得自己成了嫌疑人了。贵妃娘娘和我乃是表亲,我入宫时,常去她宫中请安,自是玉华宫的常客。而忆心是我的妹妹,我和兰心也常去忆心阁走动。怎么,邱雪姑娘连我也怀疑吗?”他轻声问道。
傅忆心咬了咬牙,终究是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声。皇帝看了一眼傅忆心,又望向傅琮。
“琮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傅琮往前两步,规规矩矩拱手道:“事情牵扯到贵妃娘娘和忆心,儿臣不便多说。只是,儿臣觉得,邱雪姑娘仅仅凭借一支簪子,便断章取义,颇有随意攀咬的意味,话不可信。”
“是吗?”任素言扭头,浅笑着望向他,笑容之中暗藏杀机,“难道你们一水儿将矛头指向忆心公主和李皇后,就不是随意攀咬了吗?琮王殿下当真是薄情的很,宁可怀疑忆心公主,也不愿怀疑宫外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傅琮淡淡轻笑:“我从未怀疑过忆心。所以方才我才说,此事我不便多问。”
看来这次傅琮是做了万全之策,迎招拆招,丝毫不乱。
任素言莞尔轻笑,转眸望向皇帝,欠身一礼:“皇上,小女觉得,红鸳着实可疑,而这支簪子很有可能就是出自收买她的人之手。只要从她口中撬出这支簪子的来历,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皇帝收起在案台上敲打的手,冷若冰霜似的眸光在傅琮脸上滑过,随即冷声道:“拖下去,用刑,直到逼出真话来。”
“父皇,方才邱雪姑娘反驳红菁,说她站的位置,不可能看到忆心推贵妃娘娘。那儿臣斗胆,想要问一句,邱雪姑娘当时离得那么远,又如何看到红鸳推的贵妃娘娘。在场的嬷嬷,宫婢们,又有谁看到,红鸳推了贵妃娘娘?”
宫婢们闻言,纷纷摇了摇头。
皇帝冷漠的望了傅琮一眼。
文丞相 住心头的恨意,目光森然的望向任素言。
文敏和文建礼都死在了这个女子的手上,此刻矛头直指傅忆心和李皇后,她愈为她们辩解,他愈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以至于他从未将这件事情与傅琮联系到一起。
傅琮此言为红鸳开脱,说到底是顺了文府和顺贵妃的意,不给任素言辩解的机会,不让矛头对准的方向转移。
可任素言的眸中却滑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傅琮会为红鸳开脱,以他的做派,这种时候自然会越躲越远,以免惹火烧身。可他竟然为一颗低贱的弃子说话,他难道看不出皇帝的意思吗?
可很快任素言便明白了傅琮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