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果然好计谋,那位怀远将军毫无作为,虚张声势。借此机会让他离开,日后便少了许多麻烦!”
营帐内,硕王负手而立,齐鸣拱手站在他面前,喜形如色。
硕王转过身,道:“你不要高兴太早,本王推举的人,正是你。”
齐鸣大惊,一时怔忪,喉咙滑了滑,哑然无言,胸口似有波涛涌浪,激动不已。
“你幼时随军而行,又熟读兵书,此人非你不可。”硕王缓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叹声道:“若高钟此次能死里逃生,我必定给他一个应得的官阶。这么多年,你们陪在本王身边,谨慎行事,实在是屈才。”
“王爷!”齐鸣惊呼一声,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鸣何德何能……”
“多余的话不必再说。景城来兵军纪松散,临近大战,时间紧迫,你必须要将这盘散沙拧成一座城墙。一会儿,你便去寻郝将军,诸多事宜,他会安排你。”硕王道。
突然帐外有人通报:“王爷,王妃求见!”
自己的营帐却要通报,这丫头是想做什么呢。他眉头一挑,丢给齐鸣一个眼神,他起身退去。任素言自帐外走了进来。
“不知本王的‘侍妾’如何了?”他坐在圆桌前,提起茶壶斟了一杯清茶,低眸抿着。
“我原以为王爷是真心想陪我演一场戏,不曾想竟是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任素言走到他跟前,冷声道。
“设局谈不上,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他放下茶盅,抬眸看她,“倒是你,为了一个奴婢,削掉刺史大人的千金两根手指头。据我所知,这位刺史大人和令尊极为交好。你如此狠心,就不怕令尊醒来,降罪于你吗?”
任素言抬手为他续了一杯茶水,声音森然凌冽:“青支被断五指,每一根断指上都用泥土糊住。军医用热水烫开泥土,她几度晕厥,伤口溃烂,白骨森然。王爷可知,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张初月自小养尊处优,性格乖戾,视奴婢的性命如贱泥并不稀奇。只是她知道青支是王妃的丫鬟,本应有所收敛,结果却是变本加厉,使劲折磨。张初月究竟想折磨的是青支,还是想折磨她,却碍于她身份尊贵,只得借青支来泄愤。
女子的那些心思,她大都懂得。从张初月第一次看见硕王,双眼冒光的时候,她便明了她的心思。只是硕王对谁有情,谁对硕王有意,她概不关心。可似乎张初月并不这么想,她竟然把她当做情敌,以嫉恨之心相对,以至于祸及青支。
硕王看她怒目圆睁,眉宇之间尽露戾气,故作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怪我吧?”
任素言狠瞪他一眼:“王爷过去流连花丛,不会看不出初月姑娘对你有意。你多次冷对,拿我当挡箭牌,引得她将矛头指向我,从而迁怒青支。王爷,难道我说得不对?”
硕王挑起眉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轻笑道:“男女之情,讲究你情我愿。我既然对她无意,必定要以你我二人伉俪情深为由,让她绝了念头。本王哪里做错了?”
任素言冷哼一声,道:“伉俪情深?王爷,还真是爱说笑。”
“齐鸣统领景城之兵,并非是为了对付令尊。景城来兵,军纪溃散,需要整顿。他们与承林军相处并不和睦,若贸然让承林军的将领去统帅他们,只怕会激起人愤,适得其反。”硕王站起身,语音柔和,“与突厥必定有一场恶战,稍有不慎,兵败山倒,突厥贼子侵入亥致关,进入大岳国土,这可是大岳数百年史上最大的耻辱。”
任素言凛然轻笑:“王爷究竟是担心此战战败,突厥侵入大岳,民不聊生,还是担心战败,会遭国都臣子弹劾,从此与东宫之位日月相隔?皇家之人,其言无善!”
硕王眸色深沉,静望了她片刻,那眸光里,柔和,无奈,忧伤,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任素言对上他的目光,心神恍惚。
过去梁佑璋的眼睛比他此刻还要澄澈,还要柔和。都道是眼心相通,人心都会骗人,何况眼睛呢。
转瞬间,硕王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抬手挑了挑她的下巴,被她嫌恶的甩开。
“本王一直很好奇,你与太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张贵妃数次想要你的命,你却又视东宫为死敌。你们俩,曾经可是国都有名的一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为何为落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因为你们这些皇室子弟,骨子里流的是比毒蛇还要冷的血液。”任素言冷哼一声,脑海里涌过前世种种,她沉声道:“大岳贪心不足,妄图一统四方,南侵西蟠,北侵突厥。西蟠国力弱小,用了二十年,才算收服。突厥国小却善战,大岳一直以不曾征服突厥为耻,两国交战三十年,不曾收服,这一直是你们皇家的心头恨。强制征兵,上阵杀敌。远乡的妻儿老母甚至见不到他们的丈夫,父亲,儿子!这是对百姓的冷血。”
硕王一时诧异,竟是无言,静静地听她往下说。
“历代镇守边关的武将,军功赫赫,威名在外,却因功高盖主,遮住了你们皇室的光芒,招来杀身之祸。这是对臣子的冷血!”
她恶 地瞪着硕王,脑海里灌满血腥的场面,她眼睑猩红,如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她的唇角突然扯出一丝诡异的冷笑,道:“后宫之中,尽是与帝王有同衾之情的女子,可还不是一道圣旨,或毒酒,或白绫,随时丧命?这一点儿,难道硕王不清楚嘛?”
硕王的笑容霎时间凝固在脸上,眉宇间忽显阴鸷,双手攥成拳头紧握袖中,额前青筋突露,眸光满是危险与戾气。
“我恨东宫,因为他们威胁到任府的安危。那么你呢?圣上下令杀了你的母妃,你可恨他呢?”任素言步步紧逼,双眸像是两道光柱般照在他脸上,望进他的眼睛,似乎要窥探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硕王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坦然直视自己的内心,认真且坚定的说出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字眼:“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