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带人在亥致关外十里地外接应,等到天色蒙亮时,才隐隐约约看到一匹马疾驰而来。
待马驮着人行近,他才看清马背上的两人,慌忙策马迎了上去,问道:“皇兄,情况如何?”
“失败了。”他冷冷地回了一句,徒留桓王在原地火急火燎的急声追问,沉默着扬鞭行去。
桓王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微微耸起,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即让人跟上,一同回了营帐。
到大帐前,他揽起女子纤细的腰,翻身下马,将她拦腰抱起,在士兵还未掀开帘子前,便已经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桓王已经很有眼力劲儿的宣来了军医。
她受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脊背,伤口从雪白的脖颈划到腰间,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硕王只留下了军医的药箱和两盆热水,便把一众不相干的人连同军医赶出了营帐。
他用剪刀把她脊背上被血浸湿的布料全部剪掉,再用热水轻轻擦拭掉她背上的血渍,很快便露出如白玉般的脊背。
任素言静静地趴在床上,感受着湿热的毛巾在脊背上缓缓滑动。偶尔他的手触到她的背上,指尖微凉,却让她无比的心安。以至于每一次无意的触碰,对她都是一种惊喜。
“梁佑臻,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她把下巴抵在小臂上,轻声问道。
男人不作声。
“你那么会包扎,一定经常受伤吧。”
热毛巾小心翼翼的在背上擦拭着,却仍旧听不到男人的回复。
“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哎,对了。明妃娘娘会怎么叫你?佑臻?臻儿?还是好皇儿?”
她反常的话多,男人却只轻轻为她擦拭着伤口,恍若未闻。
“明妃娘娘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等我回去,一定找机会让她的坟墓归入皇陵,给她应有的礼遇。”
“不过,你说明妃娘娘恨先皇吗?她会愿意和先皇葬在一处吗?毕竟是先皇冤枉赐死了她,不过先皇今生也不得善终,你说明妃娘娘那么爱先皇,看到他死的委屈,她,也应该会原谅他吧。”
“唔……”她皱着眉头,闷哼出声,双手紧紧地抓在枕头上,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滋了出来。
一直无动于衷的男人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上药的手一顿,满腔愤怒在听到她没能忍住的一声痛苦的闷哼,到唇边已经只剩下一声轻柔的:“疼吗?”
任素言缓缓转过头,目光格外澄澈,声音轻轻地,却又异常的坚定:“让我回去吧。梁佑臻,你信不信我只用三年时间,便能把大岳的朝堂搅的天翻地覆。”
“然后呢?”他问道。
“你在北境壮大势力。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的回到国都,名正言顺的夺回属于你的天下。”她抬起纤弱的手,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去勾他的手指,“这样……”
硕王猛地站起身,抬手将被子盖在她还未用纱布裹起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把剩下的话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
“你以为我会需要一个女人保护?”他冷哼一声,淡漠漠的看过她,随即提高音量,冲大帐外道:“来人!”
有两个士兵闻声进入帐内。
硕王吩咐:“传本王的令,去调二十个人,看好王妃。五日内,不得让她踏出营帐一步。”
任素言抬眸,喝道:“梁佑臻!”
硕王回眸,静静地瞥过她,脖颈间青筋凸显,他在竭力的克制自己的愤怒,可信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去请青支姑娘来为王妃包扎,本王现在一刻都不想与这个女人呆在一块。”
“是!”
任素言强撑起身,看着男人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像是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令人忍不住避而远之。
可她却想爬起身,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奈何力不从心,她只能高喝一声:“梁佑臻!”
硕王的脚步停住,听见她说:“你既然那么不愿意在我身边,为何不让我随张穆回都!”
他满布阴霾的脸颊略微松动,缓缓转过身,以极深极沉的目光看向她,声音逐渐变得柔和:“丫头,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说过的,要用十年的时间了解我,五天后,你想知道我身上受过多少伤也好,想知道母妃如何唤我也好,到时候我会统统告诉你。”
语罢,他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一般,转过身,大步离去。
任素言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布帘晃动,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发狂的心慌涌到胸口。她拼命的吼道:“如今北境刚定,南境战事吃紧,你知道现在发动兵变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你要的不是太平吗?这样做又会让多少百姓饱受流离失所,又会让大岳多少土地陷入战火缭绕。梁佑臻,你疯了,你给我回来!”
布帘迎风摇晃,脚步声渐行渐远,坚定不移的一直往前,直到她再也听不见。
他是正统的大岳皇室血脉,却要用最血腥最不屑的方式去夺得原本就属于他的江山,他是宁可免去突厥朝贡,也不愿打仗的人,如今却要亲自发动战乱。
身为武将之女,亲临战场过的人,任素言知道,一旦兵变,梁佑璋和他之间将会有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大岳百年来征伐无数,四面树敌,只因国力强盛,战无匹敌,才让那些敌人敢怒不敢言。一旦大岳发生内乱,四面的敌国便是 伏许久的野狼,必定伺机而出,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来分割大岳这块肥肉。
届时战火绵延千里,遍地残骸野尸,百姓食不果腹,衣不保暖。暴乱,瘟疫层出不穷。大岳这个瑰丽富饶的国家就此没落,甚至消失。
这一定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天下,也不是她要替祁放实现的太平!
青史无眼,从此留名,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往后千年,他将是史册上记载的凶残成性的人物,被百姓唾骂,万民痛恨。
他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