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走水,任闵将任素言带回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任府中。
李氏早就与任素如守在门口,准备了火盆,柳条和水,为她洗净腌臜。
而这个消息传到岁云菀,云氏可谓是发了疯!她揪住传信而来的婢子的发髻,胡乱撕扯。周围的婢子嬷嬷,没一个人敢上前,只听着那婢子的哀嚎声,希望自己不要沦为下一个目标。
一嬷嬷趁乱逃出去,去寻任朱婉。
云氏连失双女,精神几乎崩溃。
秋猎回来,任承忠更是一次没再回过岁云菀,而是长住在长碧轩。长碧轩是老祖宗派人为韦姨娘和任卓修缮的住所,自从任卓的痴症痊愈,任承忠又知道云氏对任卓暗下黑手,便对云氏弃之不顾,常住在长碧轩,偶尔指导任卓读书。
云氏一时成了任府“弃妇”,只有任朱婉常来探望她,给她开了几副静心的药,情绪才稍有稳定。只是一听到任素言毫发无伤的从大理寺监狱回来,她的心弦再次绷裂,失心疯起来。
待到任朱婉赶到时,那个报信的婢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几乎被扯秃,鲜血从头皮滋出,黏着发丝顺着脸颊往下流。而云氏则瞪红了眼,咬牙切齿的继续拔着她的头发,指甲缝里都是发丝和红血。
胆小的婢子吓得腿抖,战战兢兢的埋着头,不敢看这幅场景。
任朱婉提了个小竹篮,见状,吩咐道:“你们把这丫鬟带下去治伤吧!”
婢子们得了令,扯了那半死不活的婢子匆匆离开房内。
云氏看见任朱婉,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也顾不得仪态,冲上来捏住她的手,道:“婉儿姐,那贱人回来了,她是被圣上放回来了。素汐被她杀死,素墨又被她害死,她竟然还活得好好的。婉儿姐,你可得给我想想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任朱婉 住心头的恶心,从怀中取了个帕子温柔细致的把她指缝间的污秽之物清理干净。
“我知道二伯母心头恨。我又何尝不疼惜五妹妹和二姐姐,这般冤死,凶手竟还逍遥法外,乐得自在。可毕竟大伯父军功在身,当今圣上视他为手足,待大姐姐如公主般待遇,我们不能硬来啊!”
“怎么不能硬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要了那个贱人的命!”云氏咬牙切齿的说,她的手微微一收,血渍沾到了任朱婉的玉手上。
她皱了皱眉,用帕子干净的一角拭去血渍,又说:“二伯母何必拼了这条命呢,再者说,您愿意拼命,也不见得能把她怎么样。对付大姐姐,我们不能用蛮力,需要动动脑子!”
替云氏擦干净的指甲,她从带来的竹篮子中取出一碗汤药,递给她:“二伯母先把药喝了,我们再说。”
云氏喝了药,情绪也稍稍稳定了一些。她问任朱婉:“婉儿姐可有什么办法!”
“皇上把大姐姐关在大理寺,是想等刑部查清,证实大姐姐的清白后放人。二伯母可知为何?”
云氏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二伯母您不仅是任府的夫人,更是云府的女儿,和温府又是表亲。云大人和温大人都是朝中重臣,皇上不敢怠慢。当下刑部没查清二姐姐的事情,大姐姐便摆脱不了嫌疑。二伯母需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闹!”任朱婉低声说道。
云氏不解:“我该怎么闹!”
“在皇上面前闹。二姐姐和大姐姐的事,乃算家事,况且大伯父在圣上面前得宠,几位大人自然不好在皇上面前说太多。可二伯母不一样,您是妇人,不懂政事,反倒可以把圣上恩宠大姐姐拿出来做说辞。这话,大人们说,皇上会以为他们针对大伯父,可二伯母说,那是真真正正的在质疑皇上的偏袒,为自己的女儿伸冤。就算是逼,也能逼得皇上给素墨姐姐一个公道!”
云氏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连连点头。
“那具体,我应该怎么做?”云氏问。
任朱婉凑到她的耳边,嘱咐了好一会儿。
“纵使事情不成,二伯母也不要担心。对我们来说,大姐姐在家里,可比在牢里容易让我们下手的多。”
那边,任素言已经跨了火盆,沐浴了柳枝水。李氏拉着她的手,几乎泫然若泣,若不是任闵提醒,她们能在家门口迎着冷风再唠上半个时辰。
夜至深处,李氏和任素如各自回了房。任闵刚要走,却被任素言叫住。
“兄长,明日,你要为妹妹入宫面圣吗?”
任闵回过头,“自然要去。大理寺不明不白走水,差点夺了你的命。我得向圣上禀明,要求彻查。况且大理寺乃是机要之处,本就该查,也不单单是为你。你不必担心皇上因此介怀。”
“查到最后,无非是周大人被罚些俸禄,当值的狱卒们被砍头。我如今最担心的,是我从狱中出来。二妹妹的事,刑部也没查到什么。明日入宫,皇上说不定会借这个契机,将此事潦草而过。到时候,我虽还了自由之身,残害自己姐妹的罪名却没有洗脱。二婶若不依不饶,只怕皇上也会伤脑筋!”任素言说道。
“那依你的意思?”任闵问道。
“兄长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放了 药的茶壶会放在我的帐内,若是当夜我回了营帐,喝了那壶中的水,会是什么后果!”任素言抬眸,问他。
任闵心头一惊,脊背顿时滋出一波冷汗。他坚信绝不会是妹妹残害的二妹妹,却忘了考虑这一层。若是当晚她回了营帐,那么被登徒子侵犯的人可就是她!
这是有人蓄意谋害她啊!
“会是谁?”
“能有谁?”
任闵心下明了,云氏为任素汐之事对任素言恨之入骨,一逮到机会,必定报复她。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自己作孽,让自己的孩子受了难。那时所有的人,包括陛下在内,都因为云氏痛失爱女,而不得不依照云氏所说把黑锅暂时扣在任素言头上。
怪不得刑部查不到结果,原来是贼喊捉贼。
任素言一早就知道是云氏所为,只是她担心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只能暂时委身于牢房。经过大理寺走水一事,连任闵都看的出来有人摆明了想害她,她再说出这些话,任闵对此确信无疑。
“二婶婶,真是蛇蝎心肠!”
任闵感叹唏嘘道:“当务之急,是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二婶婶掉包茶水,必定买通了婢子或侍卫。只要从这些人身上着手,一定能查出来!明日一早,我见过圣上,禀明此事,让刑部从此处入手。”
“兄长,秋猎时城中官宦人家拖家带口,去的就有近百人,他们自己带的有婢子和家丁,再加上皇宫的护卫,婢子。这么多人,要从何查起?”任素言皱起眉头,驳了他的想法。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任闵急声道。
“有!”任素言铿锵回答道,“不如,就让我们来一招打草惊蛇,把蛇逼出洞来!”
“兄长,明日我和你一同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