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任素言沿着街道,缓缓往任府走去。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与前世的枕边人反目成仇,又冒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说她曾是他的妻子的男人,还有那个仿佛永远不会被猜透心思的妖孽王爷。
她忍不住嗤笑出声,老天爷是嫌弃她前世的姻缘还不够差,今生非要再为她扯上几段孽缘才甘心?
第一次见面,他便提出合作,要求她嫁给他,第二次见面,他蜻蜓点水的亲了她。后来在凝月宫中,为了不让她呼救,他径直锁住了她的嘴巴。秋猎时,他妄图迷惑她,她坐怀不乱。可今日她明知道他的目的,却忍不住乱了心。
这个男人到底是有手段啊。
回到家中,知晓兄长已经将公主平安送进宫后,她挑了几件礼,让青支陪着去了一趟岁云菀。
自从云氏削发为尼,被皇上责令此生不得踏出清水庵后。韦姨娘作为任承忠仅有的侍妾,膝下还育有一子,顺理成章地被扶正,成为韦夫人,移居岁云苑。
而从韦姨娘搬去岁云苑后,她还未曾去拜见过。
她刚到岁云苑的门口,便瞧见曾被她从云氏那救过的两个丫鬟阿朱和阿桃,正往外走。
看见是她,立马迎了上来,慌忙去禀告韦夫人。
她随着阿桃步入岁云菀,却瞧着四周的景致大为不同。
阿桃道:“老祖宗说,二夫人……云氏不详,这岁云菀要给小公子和韦夫人住,需要修缮一番。老祖宗亲自派了匠人,用了几天功夫,便把岁云苑翻了个新。”
任素言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云氏对韦夫人和卓儿曾多有加害,若是不修缮,这处处都是云氏的影子,只怕二婶婶住的也不安心。”
正说着,韦夫人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欢喜着迎了上来。
任素言盈盈一笑,双手放在腰间,微微屈膝,行礼道:“素言从狱中回来,母亲说身上浊气太重,不让我太早拜见二婶婶。这才隔了些日子,还望二婶婶见谅。”
韦夫人赶紧抬手将她扶起,若不是任素言,她这会儿还在荒凉的偏院中,任卓还要扮傻充楞,才能勉强苟活。她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自然不愿担她的大礼。
“大小姐,莫要再折煞我了。”
任素言唯一抬手,示意青支将礼物奉上。
“以后您便是素言的二婶娘,这礼您担得起。”她淡笑道:“卓儿呢。”
“在屋里看书呢。前几天,大嫂送来不少书。卓儿像是得了宝,这几天几乎手不释卷,真是让大嫂费心了。”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
任素言笑道:“卓儿比别的孩子读书晚了些,但脑子灵光,又不贪玩,日后必成大器。”
说着,便走到了屋内。
最里侧的案台上,摆了厚厚的几沓书卷,一盏油灯摇曳着泛着柔光,小任卓正坐在案前,手执一卷,看得入迷。
似是听到人声,他才抬起头来,看是任素言,慌忙站起身,提袍走了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道:“大姐姐。”
任素言不由一惊,这么多时日未见,没想到他已经不是那个拽着母亲衣角缩在背后的怯弱男孩,这一礼行得落落大方,很有儒风。
她伸手抚上任卓的头,道:“可有好好读书?”
“有!先生给我讲《论语》,里面有些不大懂的地方,父亲都会讲给我。现在我都觉得先生讲得知识太浅显了。”任卓骄傲的说。
韦夫人与任素言相视一笑,嗔声道:“也不懂得收敛,在你大姐姐面前,卖什么文采。”
任素言则笑道:“我自幼习武,只识得几个字,浅读过几本书。论才识,说不定还不如卓儿呢。”
任卓眼睛一亮,抓住任素言的衣袖,撒娇道:“大姐姐,曾经你说要教卓儿武功,可还算数?父亲说,男儿不仅要德才兼备,更需要文武双全。卓儿想学武功,这样无论以后如何,都不会有人敢欺负娘亲了。”
“自然算数。就算大姐不能教你,但能帮你请师父,教你剑术。咱们任府的男儿,怎能不会武功!”
任卓眼睛闪着光亮,激动的说:“那我以后,一定要像大哥一样厉害。”
韦夫人驱他道:“快去看书,我和你大姐姐到里屋说说话。”
任卓点了点头,朝她们行礼后,便敛袍,坐回案边。
任素言心底涌过一丝怅然,任卓这样聪慧的男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二房如今,终于有了与她大房同心之人。至少,母亲在府中的处境,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艰难。
两人来到里屋,坐在桌前,把话家长。韦夫人言语之中不乏对她的感激之情,任素言也并不推脱这份功劳。
有婢子端了糕点来,她伸手拿过一个,不料手上一滑,糕点跌落在地。她笑自己手笨,弯腰俯身去捡那糕点,不料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从袖口滑落,滑到韦夫人的脚边。
她俯身拾起,正欲递给任素言,却觉得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喃喃道:“这不是……”
“二婶见过此物?”
“这是老爷的衣带钩啊。”韦夫人说道。
“二叔的东西?您可确定?”任素言问道。
韦夫人回答:“不会看错。老爷说这衣带钩乃是皇上赐于臣子,唯有面圣之时才能佩戴,每个臣子上面的图案都不一样。”
这些任素言也知道,只是衣带钩是御赐之物中最寻常的,凡是能上朝的大臣都有。虽说每个臣子的图案都不一样,但朝中那么多臣子,她一个女子,想查起来谈何容易。
又听韦夫人道:“老爷是文臣,上面的图案是翠竹。家里还有一枚。”
“二婶婶,能拿来给我看看吗?”
韦夫人点点头,站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小匣子,走回她面前,打开。
任素言从匣子中拿出另外一枚衣带钩,通体金灿灿的,上面雕刻的翠竹,每一处的纹路都一模一样。这的确是任承忠的东西。
“我以为老爷只有一枚呢。不过素言,你是怎么得来的。”韦夫人问道。
她的眉头紧皱,秋猎时的情景一幕一幕的在脑海里而过。那晚,任承忠进过她的营帐,还留下一枚衣带钩,这究竟昭示着什么?
“素言?”
她慌忙回过神,朝韦夫人盈盈一笑:“二婶,这东西是我捡来的。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没想通,所以这枚衣带钩还不能还给二叔。二婶婶,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韦夫人迟疑的点了点头:“你说。”
“我捡到这枚衣带钩的事情,不要告诉二叔。”
她目光坚定,透露着一种庄严的威慑力,韦夫人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