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桃良2018-08-13 09:312,595

  自打他生下来便是太子,母妃告诉他,他要守好这个位子,他要登上宝座,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

  他拥有了东宫之位,却无一日安眠,唯恐被别人抢了去。他拥有了皇位,却仍未睡过好觉,生怕有人谋权篡位。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整个天下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敬他尊重他,所以他忌惮硕王。

  硕王的生母分明是祸害后宫的毒妇,幼时的他甚至是整个皇宫人人避之,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就长成了足以和他抗衡的对手,成为了他东宫之位最大的威胁。

  他越出众,越映衬得他无能。父皇对他溢于言表的欣赏之情,越发映衬出对他的失望。

  如今他虽已登大宝,可对硕王的嫉恨却因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越发浓重。

  凭什么他事事不如硕王,就因为那点儿不正宗的血统?可凭什么,这样荒唐的身世,竟会落在他的头上!

  “朕想要的是硕王死!”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知道,朕究竟有多恨他!”

  “皇上为什么恨他!”任素言像是讥诮的笑了一笑,“硕王的确与您争抢过皇位,可最终是您赢了不是?他如今在漠阳城九死一生,手中既没有兵权又没有官衔,有的不过是一个亲王的头衔而已。皇上为什么会恨一个全盘皆输的人。”

  “朕恨得就是你们为他来质问朕的这种模样!”梁佑璋 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与她争论她心里还有没有那个男人。

  就算任素言说没有,他扪心自问,可曾真正的相信过?从始至终的自我欺骗,蒙蔽自己说她还是那个阿言,会在他抱怨父皇,埋怨自己无能时,会轻轻地拍一拍他的背的阿言。

  可是有些东西,终究变了。

  母妃总叫他在大事上不要意气,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言离他越来越远。等到他大事已成时,身畔的女子只剩下一具皮囊。

  他这才觉得自己活得是多么狼狈,就像是一个极力争宠的孩子,明明什么都拥有了,却仍觉得惴惴不安。硕王和他争皇位,满盘皆输,硕王和他争女人,一败涂地。

  明明是他事事不如自己,可梁佑璋仍嫉恨他。他恨硕王,无非是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不如硕王,却又不愿意承认。

  任素言看着他狼狈又痛苦的模样,面上无悲无喜,既没有嘲笑,更没有心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人为之动容。

  直到此刻,任素言才真正明白,梁佑璋想要的既不是天下,也不是她,而是一个个臣服于他,从而让他那虚荣的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傀儡。

  他谁都不爱,他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是他自己罢了。

  ————

  纵使如今的大岳边境战火连绵,但处于中心位置的国都除了几声对皇帝的谩骂,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一如既往的簇锦团花, 笙歌,纸醉金迷。

  皇宫亦是如此,各宫张灯结彩,灯笼高挂,鞭炮齐鸣,让人身处其中几乎忽略了南境胶着的战事和刚刚与突厥和亲,丢掉的城池。

  除夕夜是国宴,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加。宫婢们流转在大殿之内,奉上精致佳肴和陈年美酒,大臣们商讨国事,同贺新年,赏舞闻乐,好不快活。

  可今年的国宴,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因为在国宴之上,礼部尚书曹盛提出了一个令梁佑璋几乎勃然大怒,当场掀案而起的建议。

  过了年关,便是先皇薨殁的第三个年头。

  因为皇宫之中,诸事繁杂,守孝不能按照民间俗律,故而另有规矩。皇帝崩逝,三月内不得有丝竹之音,不得大兴酒肉奢靡之风,新帝一年内不得纳妃娶新。并且三年后的释服礼更应子女同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一月。

  礼部更应在这年年初便开始准备祭祀之礼,于是在国宴之上,曹盛身为礼部尚书便提到释服礼的一些事宜。

  “先皇乃于冬日崩逝,臣算过黄历,将释服礼定在了腊月初九。不过臣有一事想要禀告。”曹盛道。

  梁佑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依照祖训,释服礼应当所有子女同去,无论是远嫁的公主,还是出了公差的王爷,都要在释服礼的时候回来,为先皇守陵。可是硕王……”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微微抬眸去瞧梁佑璋的反应。

  果不其然,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脸色阴沉的厉害,他微微抬眸,望向拱手倾身在堂前的曹盛,冷声问道:“曹大人这是何意?”

  “礼部职责所在,不敢僭越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亦不敢违背圣上的意思,这才要问一问圣上,究竟要不要召硕王回来?”他埋下头,低声说道。

  此言一落,整个殿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任素言旁若无人地提起酒壶为梁佑璋斟了杯酒,余光却瞥到了他握紧的拳头。身畔的身气压低到极点,她不用抬眸,便知他是何等气急败坏的神色。

  “那么曹大人觉得,应不应该召硕王回来呢?”他反问道。

  自从温政被处刑后,因为大臣的举荐,曹盛便被推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这段日子,他做事毫无纰漏,梁佑璋也算赏识他。可没想到,今日他竟当着群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想杀了硕王,并为此出谋划策,而曹盛此刻却来问他,要不要召硕王回来。

  他绝对不是笨的猜不透他的心思,而是故意的!

  “既然祖训如此,理应召回硕王,为先皇守……”

  他话音未落,一盏盛着热酒的酒盅便已经迎面砸了过来。

  曹盛慌忙趴了下去,俯身跪倒在地。

  梁佑璋厉声说道:“祖训有言,皇室崩逝,子女要守灵三月。先皇崩逝之时,硕王可曾有为先皇守灵?守灵他都没回来,释服礼又为何要召他回来?”

  “正是因为硕王并未为先皇守灵,臣才认为释服礼他一定要为先皇守陵。祖训毕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破了一次,怎能再破第二次。违背祖训,必有劫难。如今大岳多事之秋,更应该恪守祖训,以免再生劫难。”曹盛苦口婆心道。

  梁佑璋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如锋利的刀尖,死死地盯着堂前跪拜的曹盛,“是吗?”

  任素言默默抬起茶杯,往口中送了一口茶水。

  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拱手道:“皇上,这两年来大岳的确不太平,这种事情自来应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妨召硕王回来,大不了过了释服礼再将他遣回漠阳城便是。”

  任素言缓缓放下茶杯,目光波澜不惊地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

  又有人站了出来:“如今既然与突厥和亲,北境尚算安定,漠阳城的兵力可是大岳如今绝大一部分的兵力。留硕王在那,倒不如将他召回国都,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盯着。”

  梁佑璋的拳头收得更紧,这些人看似是在为他考虑,但他又不是傻子,当初为什么下一道永不准硕王返都的圣旨,他比谁都清楚。

  硕王在夺嫡之路上走了那么多年,在国都之中一定有自己的根基。而他除掉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一旦硕王归都,便好似鱼得到了水,鹰得到了翅膀。

  他怎么能让硕王归都。

  但面前越来越多的臣子陆续站了出来,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一般。像是在逼他,逼他同意硕王返都。他们这副模样,更像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站在他面前的这些臣子,有些是平日缩在最后头,像是在混日子,任由他把控的臣子,又有些是原官员被革职后,晋升上来的新面孔。

  梁佑璋终于发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被人耍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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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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