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救火,快救火——
嘈杂急促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阵呼叫声,震醒了这座尚在睡梦中的巍峨宫殿。
因为冷宫常年无人居住,杂草横生,十分利于火势蔓延。这场大火烧了整整 ,整个皇宫几乎倾尽了所有的人力,才赶在破晓之前将其扑灭。
黑烟未熄,从琴灵宫的窗棂望出去,滚滚黑烟冉冉而升,仿佛近若眼前,在满园的海棠树稍顶,卷向颜色渐浅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烬的味道,经久不散。
任素言在窗棂前不知疲倦的站了 ,青支并未催她,因为她怀揣着睡不着的心事。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大片大片的朝霞拥着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清晨的阳光照在庭院里海棠树叶上,露水折射出微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在她苍白的双颊落上一层暖光,显得有气色了些。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形侧向北方,面容近乎虔诚:“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而此时远在国都千里之外的一段绵延不绝的山路上,刀光剑影,交锋碰撞,分外惊险。
当男子手中那把软剑刺入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胸膛之中,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提着把血淋淋的长剑走了过来。
“咱们才离开漠阳城不到一个月,这刺客都第三波了,打得我都累了。”那人晃了晃脑袋,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抽出软剑,鲜血喷到来人的面具上。那人颇是气恼的摘下面具,用衣袖擦着,却又不敢太过抱怨。
男人手一晃,几个小幅度的动作那软剑顿时收了回去,藏在折扇之中:“老七,戴好你的面具,可别忘了如今你是已死之人。”
那人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将面具重新戴好。
一侧的马车窗口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朝他们这边望来,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弯成月牙,嬉笑道:“桓王殿下,等我到国都,一定去你的衣冠冢前为你多烧些纸钱。”
桓王刚戴好面具,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奇怪,满脸愤愤。他扬手作势要打说话的女子,威胁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没听皇兄说要叫我齐瑾,不能再唤我桓王了吗?”
女子吐了吐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身旁的男人陡然开口道:“我说几回了,以后只能唤我硕王,不能再唤皇兄。我们所赴之地,乃是深潭泥沼,所行之事,乃是脚踏刀刃。你们还不谨慎!”
桓王,即齐瑾怏怏地点了点头,朝趴在窗口的女子瞪了一眼,以表鄙视。
硕王抬起头,冲窗口还在做鬼脸的女子道:“灵莺,你可有给高灵传过信了?”
灵莺顿时敛起鬼脸,乖巧答道:“两个月前,我已经给高灵姐姐飞鸽传书过,想必她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会儿估计都快到国都了吧。”
————
婉贵妃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皇宫中的那场大火自然隐瞒不掉,婉贵妃离世的消息也封锁不住,传了出宫。
因死时连尸体都不见,生前又犯下大错,皇上连衣冠冢未给她设立,甚至连丧期都没有,宫人亦不敢妄议。婉贵妃就像是从未在这个皇宫中存在过一样,除了大火后冷宫,和曾经繁华奢靡的朝云宫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梁佑璋忐忑不安了半个月,没有等来所谓碧剑山庄尹庄主的七岁养子和有关他身世的实证曝光于世。
他渐渐的在无声无息中放下了心。
然而又有一件事,糟了他的心——
琴灵宫中
有公公送来这些天来,走水对各宫的损失明细。
冷宫很偏远,但火势过大,又加上夜间有风,杂草横生,还是殃及了别的宫殿。其中受损最厉害的是珠秀宫,正是温良儿的寝宫,烧坏了几间库房,损失了不少上等的绸缎和首饰。
任素言正仔细对着明细,准备让尚宫局再挑些绸缎首饰,等到珠秀宫的库房修缮好后送去,宫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站起身来,走至宫门前迎接。
梁佑璋刚走到她跟前,便挥了挥手,示意周遭的宫婢太监们尽数退下。
任素言不明其意,一抬眸才发现,他的脸色极其阴沉。
她淡声问道:“皇上,这是……”
“方才朝上,衡王给朕荐了一位女医,说是能医好你的不孕之症。”他淡淡道。
任素言一愣,随即展露笑颜:“这不是好事吗?前段时日,听闻前朝之中废后言论越发猖狂,皇上左右为难。如今若有人能医好臣妾这不孕之症,也算是为皇上分忧。”
“可他说,此女医脾性向来不好,只喜清净之所,不喜皇宫这等地方,言下之意,是要朕将你送出宫出,寻一处僻静之所暂居,方便女医。”梁佑璋的目光有些灼热。
任素言不明白衡王究竟是想做什么,但他既然在朝堂之上向梁佑璋提出,必定事关硕王,无论如何她都得配合。
“古来凡身怀绝艺之人,大都有些怪癖,约摸着这位女神医便是这样的怪癖。入宫以后,臣妾时常觉得精力大不如从前,身子也常乏得很,操劳后宫之事逐渐力不从心。若是能出宫求医,也可让臣妾寻个僻静处,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不如皇上册封一位皇贵妃,皇贵妃为侧后,臣妾不在的时候,她能代替臣妾管理六宫之事。”
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冲了上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肩头,冷声问:“你可知衡王是硕王的人?你可是与他有所牵扯?为了谁?为了硕王?”
任素言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后宫妃子不问前朝之事,皇上是知道的。衡王是皇上的臣子,他又怎么会是硕王的人。臣妾这两年来,未曾踏出过皇宫一步,与衡王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么会有牵扯,又何来为了硕王一说。”
“你当真没有?”梁佑璋咬紧牙关,声音带着些许愤恨。
任素言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当日冷宫大火前,你去那里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