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灵宫中,一众妃嫔以任朱婉和温政之女温良儿为首,早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依照宫中礼节,这些妃嫔都应要向皇后敬茶请安,而任朱婉更是要将掌握在手中的后宫大权一一交托给新后。
她暗暗攥紧的双手,双眸如炬,狠毒地盯着面前那个独属于皇后的位子。宫内一侧的轻纱微微晃动,后头似乎窝了个人影。她缓缓勾起唇,粲然一笑。
皇上盛怒之下,径直回了朝阳殿,任素言则在宫婢的簇拥下来到琴灵宫。
才入宫门,便听见一阵清灵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缓缓步入殿内,抬手道:“平身吧。”
群妃谢恩起身。
“今日册封大典礼仪繁琐,本宫实在乏得很。敬茶便不必了,明日妹妹们也不必过来请安。本宫乃是武人,心思粗糙,往后大家都是姐妹,宫内的礼仪能免的,便免了吧。”她淡淡一笑,目光在一众嫔妃上略过,最后落在任朱婉脸上,眸间的笑意更浓,直道:“婉贵妃可好?”
任朱婉一笑,道:“谢姐姐关心,妹妹一切都好。前些日子,知晓姐姐要进宫,圣上吩咐妹妹将琴灵宫布置成姐姐喜欢的样子。今日姐姐移居,不知这琴灵宫的布置,可曾喜欢?”
任素言环顾四周一眼,笑盈盈的缓步走向任朱婉,轻声道:“还算合心,只不过略微淡雅。”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素色青釉花瓶,道:“就是这花瓶太素净了。”继而又指了指另一侧的屏风,“这屏风上的两只凤凰竟是画上去的,不是用金线绣上去的,未免粗糙了些。”
任朱婉颔首一笑,道:“妹妹以为,姐姐自幼习武,不喜太过富丽之物,故而整体布置都是依照姐姐的淡雅风趣来的。既然姐姐喜欢明亮一点,华美一点的,妹妹改日便差人把这些都给姐姐换掉。”
任素言笑道:“本宫喜好淡雅不假,但这毕竟是皇后的寝宫,彰显着大岳的国体,实在不适合太过素雅。本宫既然是皇后,自然有掌管六宫之权,想必圣上已经下旨,令婉贵妃将六宫的掌事权移交本宫,这些东西,本宫自会差人换掉。”
她笑意盈盈的目光在一众嫔妃的脸上划过,方才还敢直视她的人,此刻都俯首收肩,噤声不语。
在深宫之中生存的女人,有几个是省油的灯。这一记下马威,看着是施给任朱婉的,实则是杀鸡儆猴,而且她逮的这只“鸡”,还是在后宫之中鲜少有人敢得罪的。
任素言并非不想与这些人结好,只是她如今半路闯出,便直接当上了皇后,这些人心中难免颇有微词,日后给她使绊子。她要忙得事儿太多,实在懒得与这些女子纠缠,提前给她们些颜色瞧瞧,也为以后省去了不少麻烦。
任朱婉的脸色微微一僵,箍住的双手勒出道道白印。
她的笑越发浓了:“妹妹谨遵姐姐懿旨。”
任素言点点头,朝众人道:“妹妹们且先回去吧,本宫想歇息会儿了。”
“是!”如娇莺初啭的声音一浪浪响起,众人屈膝行了一礼,纷纷退下。
任素言则直步往殿后走去。
刚走两步,她猛然顿住步子,一侧的轻纱被风扬起,稀疏的阳光下,映出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像是一只笨拙的小猫,这样不懂得藏匿的姿势,任素言断定此人必定不是习武之人。
这样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究竟是谁给她的“惊喜”呢!
她缓缓靠近纱帘,抬手搭在上面,扯出一条缝,想要把头探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伴着一声尖叫,只见一道素灰色的身影从地上弹起,那人手中的匕首刺破纱帘,对准她眼睛的方向, 地刺来。
与此同时,殿门口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妃嫔闻声转身,看到歹人手中明晃晃的匕首,齐齐尖叫出声:“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任素言灵活转身,堪堪躲过,锋利的匕首将她手臂上的那只凤凰横脖割断,紧接着冲着她的胸口刺来。
她又一侧身,躲过匕首的攻势。繁重的凤冠和华服束缚了她的手脚,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好在来人并不会武,出招毫无章法,她应付起来也还得心应手。
在匕首再一次刺来之时,她猛然侧身,抓住纱帘朝那人脸上一甩,抬脚一踹,将那人手中的匕首踹到在地,然后抬手握住那人的双手,再转身,将那人的两只手都箍在了背后。
直到这时,她才有机会看清这人的长相。
“璨儿?”她慌忙松开双手,满脸惊愕的盯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素色的木簪绾住的少女。
那少女闻声,满目狠厉皆化作了委屈和害怕,在看见女人熟悉的面庞后,终于忍不住涌出了泪水。她缓缓蹲了下去,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站在殿前的任朱婉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心生一股厌恶。她高呼道:“来人,有人行刺皇后娘娘,快来人保护皇后娘娘!”
顿时殿外涌入一队侍卫,将任素言和梁璨围了个全全。
梁璨见状,尖叫着抱住头往纱帘里侧藏,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任素言蹲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悯惜之意尽露眼底。
梁璨感觉到她的触碰,身子缩得更加厉害。
任素言用仅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璨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皇兄该有多心疼啊!”
梁璨恍惚间抬起头,一双水眸雾气蒙蒙,她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哪里还是那个眯着眼睛凑到她跟前撒娇,让她去求大哥带她玩耍的公主!
梁佑璋,怎么连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回来!”梁璨痛苦的看向她,声音喑哑又绝望,“你为什么不在北境守着我皇兄,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是你害了我们,对不对,对不对?”
她深深地埋着头,话中带着哭腔,一遍遍的质问更像是一个受伤的小猫迫切想要得到别人的关心。
任素言的心猛然一阵锥痛,疼得她双四肢发麻。她缓缓伸出手臂,将小梁璨箍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梁璨拼命地锤着她的胸口,可拳头却软绵无力,不知道是她方才那一番激进的动作耗尽了力气,还是根本不舍得伤害她。
任素言紧紧地抱着她,像抚摸小猫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别怕,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在这深宫之中,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任朱婉没想到,没想到梁璨竟然会这样。分明她信了她的那些话,信了是任素言背叛了硕王,信了是任素言害得她被侍卫玷污。难道她不应该奋起杀了任素言报仇雪恨?可此刻她却抱着任素言,在她面前上演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她的目光变得狠毒,牙齿咬的咯嘣响:“来人呢,快把这个行刺皇后的刺客抓下去!”
侍卫们闻言,皆往前靠了一步。
梁璨身形颤抖,使劲地往任素言怀里钻了钻。
“公主尊贵之躯,本宫看谁敢放肆?”任素言猛然抬起眸,锐利的目光朝四周的侍卫射去,逼停了他们的脚步。
任朱婉走上前,道:“皇后娘娘又岂不是尊贵之躯?您贵为一国之母,身份比公主更要尊贵。况且这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公主自然也是如此……”
任素言锋利的目光射向她,不知怎的,任朱婉没由来的生出一种畏惧之感,硬生生将想说的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只听衣着华美,面容明艳的女子从喉咙里挤出一阵阴冷的嗓音:“胆敢违抗本宫懿旨者,不论妃嫔还是侍卫,一律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