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成礼在街头被人连捅二十几刀,鲜血淌了一大片,等大夫赶来的时候,人虽还活着,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令嬷嬷进宫通报的间隙,这边人已经断了气。
温成礼是温府的嫡子,那是被温府捧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瞧着他身体被匕首戳的跟个筛子似的,一身银色的长袍沾满了血污。等他被送回温府的时候,尸体都冷了。
老夫人和温夫人两个人抱着他的尸首哭的不省人事,被下人们扶回了寝房。
等到温政下朝回到府中的时候,府上已经乱的鸡飞狗跳。
他急匆匆地赶到正厅,却只看见被下人们换了寿衣,躺在棺材里的温成礼。他浑身的血渍已经被清洗干净,看不出什么,只是那张脸总感觉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两只耳朵都被削掉了。
温政当下红了眼,浑身的气血如狂涛骇浪般翻涌,一时间天旋地转,幸而身侧的小厮扶住,才没至于摔倒。
“谁,究竟是谁干的!”
下人们战战兢兢,又把事情原委重复了一遍。
温政怒眸一扫,猩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今日跟着少爷的随从们呢?”
“对方出手太快,街上人又多,随从们没护住!”
“废物!”温政猛地甩开回话的人,踉跄了片刻才站稳,声音寒气逼人:“今日跟少爷出去的随从,都给我各打二百大板,打死为止!”
他狠瞪着双眸,胸口因愤怒和缺氧而剧烈的起伏着,他望向躺在软塌上毫无生气的儿子,终于忍不住俯 ,低声呜咽了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老爷,大理寺卿任大人来见!”
温政抹了一把泪,站起身,道:“请进来。”
任承忠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棺材行了一礼,才拱手颔首对温政道:“温兄,节哀啊!”
“任兄,凶手呢?凶手现在在何处?”温政问道。
“在大理寺监牢。”
温政 瞪着眼睛,气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还在大理寺监牢,以命偿命是大岳的律法,任兄想让他再多活几时?小儿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还和你们任府结了亲,眼看着半月后就要娶那丫头过门了,这就出了事儿。你告诉我,这一切难道真是巧合吗?”
任承忠得知此事,的确也怀疑过会不会是琴灵宫那边搞得鬼。毕竟温成礼是个什么德行,任素言应该清楚,结果她竟然没有反对任素如嫁给他。这赶巧的,在节骨眼上出了事儿,让人不得不把温成礼的死和皇上赐的那桩婚事联系到一起。
可他亲自盘问了那行凶之人,真真确定那人与琴灵宫毫无关系。
此刻见温政几乎要怪到他头上,任承忠也急了:“温兄,此事还真是个巧合。行凶的人叫陈念平,苏州人。他的妹妹前段时间被人贩子拐来了国都,他和家人一起来寻。这一起来的人,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是这俩孩子的爷爷,路上生了病,就留了几个人照料,让陈念平先来了。结果这陈念平刚到国都的第一天,就在富阳街头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尸首不堪入目的挂在古树上头。他摸去找人贩子算账,得知人贩子把人卖给了令公子,被生生折磨死了。这才有了令公子被刺杀的事情。这和我们任府可没关系!”
“哼!”温政冷哼一声,气愤难平:“事发至今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大理寺该审讯的早该审讯完了。我想知道,任兄还留着他,究竟是为何!难道小儿,竟白死了吗?”
任承忠愁苦着一张脸,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正是来和温兄说此事的。成礼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出了事,我自然心痛又愤怒,抓到人审问了几句,没敢耽搁就下了处决书。谁知这大理寺的大印还没盖上,御史大夫元大人就赶来了,硬是保下了陈念平。”
“元柏清?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任承忠道:“我也好奇着呢。可元大人话字字在理,陈念平为妹报仇,虽有罪,这罪并不致死。这死去的姑娘的确是他的妹妹陈念莲。那人贩子也被抓了,叫铁蛋,他也承认人是他卖给小公子的,又说小公子玩弄女子十分残忍,基本上送去的女子,鲜少有人能活下来。所以价钱高,要的数量也多,这些年他和小公子一直在做这个生意。”
“胡扯!”温政忍不住怒吼了一句,粗眉倒蹙,冷声道:“他这是血口喷人!”
任承忠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又说:“他说小公子在富阳街尾有一处庭院,叫兰心阁,平常他拐了姑娘,好的都会留下来给小公子送到那去。我派人去查了,却有其事。”
“那这样说,小儿遇刺身亡,凶手却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这种杀人偿命的小事儿怎的还惊动了他御史大夫!”温政气得胡子几乎要竖了起来,他冲到正厅一侧,抽出放在架子上的剑,“今日,若大理寺不能给小儿一个交代,我便亲自去寻一个交代。”
任承忠慌忙拦住他,急声道:“温兄这是何苦呢?如今陈念平只是暂时羁押,没说不杀啊。杀是一定要杀,只不过有些棘手而已。”
“棘手,哪里棘手!”温政怒吼出声,周围的下人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任承忠扯着他到一处僻静处,又说:“温兄,你应当知道元大人原是苏州人士,我听闻这陈念平的爷爷是苏州衡县的老员外,对元大人有举荐之恩。老人家如今在离国都不远的地方病着,没法赶路,厚着脸皮写了封信求元大人照料孙子。结果信才到,陈念平就已经惹出了事来。毕竟小公子有错在先,若是元大人竭力想保陈念平,闹到圣上那里,只会让放人的速度更快一些。我就想着,不如趁着这几日陈念平尚在大理寺的牢中……”
温政一听,又是气恼又是愤懑:“他元柏清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为圣上登基大业呕心沥血,他都做了什么。无非是先皇跟前的红人,有根所谓的可鞭天子的金鞭。你大哥还不是先皇跟前的红人,如今还不是在北境熬着苦寒,回都回不来。凭什么元柏清想保人就保的了,陈念平可是杀了小儿的凶手!”
任承忠慌忙点头称是,又说:“温兄又不是不知道,先皇身边的老人,朝中只剩这么一个,他在百官之间颇有威望,就算是圣上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况且这事儿,不能深究,小公子在兰心阁里弄死的姑娘不是被卖出来的穷苦丫头,大都是从外地有头有脸的人家拐卖来的。若是深究,只怕再蹦出几个元大人,愈发难收拾了。所以我才问温兄,要不要暗中弄死陈念平出口恶气,也好过让他活着离开国都啊!”
温政气恼地咬了咬牙,却又不得不承认任承忠说的有理。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跺了跺脚,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