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成礼死了,圣上赐的婚事也就不了而了。
任府沉闷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不少,任素如挽着李氏撒娇:“母亲,我就说长姐不会让我嫁给他的。”
李氏拍拍她的手,想起对女儿的误会,心头又是悔又是恨。
“温小公子事出意外,实在始料未及,此事与皇后娘娘有何干系!”任闵从一侧走了过来,拍了下任素如的脑袋,压低声音。
任素如自知失言,慌忙吐了下舌头。
李氏叹了口气,对任闵道:“咱们和温府差点结成亲家,如今温府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闵儿你也该拜访一下,聊表心意。”
任闵点头称是。
“只是我心里头老是不踏实,总觉得你妹妹在宫中过得不如意。”
李氏长长得叹了口气,苍老的目光瞭向北方。
琴灵宫中,任素言正在陪梁璨下棋。近来梁璨的气色好了不少儿,偶尔也愿意张口说话,这让任素言欣慰不少。
青支缓缓走进来,朝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握住棋子的手指一紧,她莞尔一笑,抬手,落子。
“我这二叔,还真是胆儿大。”她缓缓又拾了颗棋子,迎上梁璨看过来的目光,柔柔一笑,又问青支:“算着时间,陈老先生也该到国都了。”
青支答是。
“我知道了。传信给衡王,礼部尚书的位子很快就要空出来了,让他想办法给清史司曹盛送去几件功,好让他得以补缺。”她缓缓落下手中的棋子,目光锐利又深沉,这才只是第一步。
而此刻,宫外城南的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团。
辰时,从大理寺传出消息,犯人陈念平畏罪自杀,死于狱中,狱卒们将尸体抬去焚了,等到御史大夫元柏清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那陈念平已经化成了一抔灰土。
这元柏清脾气是出了名的 ,人正直却又不懂变通。先皇十分欣赏他直言不讳的性格,赐了一根金鞭,可鞭大臣,挞天子。他也是唯一一位未曾参与夺嫡之争,却安然无恙的老臣。
他火急火燎赶到大理寺,任承忠却避而不见,只有人捧着个木盒,说是陈念平的骨灰,交给他。
元柏清一听就急了。陈念平所行之事,自有大岳律法可依。昨日他来大理寺一趟,已经叮嘱过那孩子,不可再鲁莽行事。待他禀明圣上,究其缘由,自有圣裁,必定不会要了他的命。结果没等到他禀明圣上,陈念平就已经死于狱中。
他自知性命保全,又怎会畏罪自杀。
眼下任承忠闭门不见,深究其由,他更是火大,不顾阻拦,叫骂着就冲了进去。
“任承忠!任承忠!你别躲着,快出来。今日老夫一定要向你讨个说法。”
“元大人这是在闹什么呢!”任承忠透着窗户见人已经闯了进来,再也躲不了,这才皱着眉头,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闹什么?”元柏清冷哼一声,狠瞪他,“任大人躲什么,老夫就在闹什么!”
任承忠苦着脸,拍了拍大腿,直道:“并非我避而不见,只是最近公务缠身,实在挪不开时间。”
“任大人还真是兢兢业业,改日我定禀明圣上,好好封赏您一番!”元柏清讥嘲道。
“哎呦,您就别折煞我了。”他慌忙让身往里请,“元大人有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
元柏清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只冷哼一声道:“不必,老夫这等身份,实在不敢踏足。老夫来唯有一事,陈念平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有温大人心怀私怨,任大人您帮着解决了。”
任承忠“哎呦”一声,一副苦大情深的模样,“御史大夫昨日叮嘱过,我怎的也不敢胡乱动手啊。我也是今天早晨方才知道,那陈念平昨夜咬舌自尽于狱中。”
“那尸身呢,任大人火急火燎的烧了尸身是为何意。”元柏清质问道。
“那陈念平毕竟是个平民,他犯了罪,畏罪自杀,这尸身本官不令人烧了,难不成还腾间屋子特意放尸体吗?”说到这儿,任承忠理直气壮起来。
元柏清冷冷地看了眼他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讥诮出声:“任大人可错了,这陈念平并非普通人家。他的爷爷是苏州的老员外,在当地颇具盛名。先皇当年微服私访,曾住过他家,若非陈老先生不恋仕途,他现在的作为可比老夫大多了。此次他进京,任大人可知为何?”
任承忠听他这样说,心头不由狐疑,急声问:“为何?”
“苏州一带,食盐走私严重,但数十年来一直没摸到源头。先皇在世时,曾下过暗喻,令老先生在苏州走访严查此事。事隔经年,终于有了眉目。他此番进京,为得就是这一件事。”元柏清说道。
任承忠一时心惊,舌头如同打了结,话都说不清楚:“他……他不是……不是来寻他被拐的孙女来了吗?”
元柏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好似窥探到他心底那些苟且之事,讥嘲道:“念莲被拐到国都,实属巧合。不然任大人以为,我一心想保陈念平就只是为了陈老先生当年的举荐之恩?真是愚昧,愚昧!”
任承忠彻底慌了神,谁知道那陈念平竟是这么大的来头。只怕到时候陈老先生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叫他有苦说不出。
他急得几乎要跺脚:“元大人为何不早说啊!”
“早说?”元柏清冷声道:“任大人若还把大岳的律法放在眼里,怎会至此境地。事到如今,老夫也没什么话再与任大人说。陈念平之事,莫说陈老先生,老夫也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语罢,他大袖一挥,便要离去。任承忠苦着脸,伸手拦阻住去路:“哎,元大人,您这是……”
元柏清抬眸 地瞪了他一眼,胡子微颤,咬着牙说道:“你可比你兄长差远了!”
任承忠心里一凉,终是抽回了手,望着他的背影,心烦地将手背在身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颗心好比热锅上的蚂蚁,燥热的厉害。他终于站不住了,大手一挥儿,道:“备车马,本官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