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永远喜欢新鲜的事物,皇后娘娘为突厥大王子挡箭身亡,皇上赐谥号“肃言仁德皇后”葬入皇陵。两个月前这桩奇事还被人口耳相传,唏嘘感慨,两个月后世人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巷口最近流传的是,皇上纳妃,挑选了不少名门闺秀入宫侍奉。有人羡艳,这些女子必定会有人平步青云,说不定还能够名留青史,有人唏嘘,不知又有多少佳人被锁在宫闱之中,说不定一生面不了一次圣。
可稍稍涉足官场的人知道,这不过是皇上用来巩固臣心的一种方式,娶重臣之女,明亲近之意。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值得人们津津乐道。
那便是硕王府迎来了位来路不明的硕王妃,听说是硕王在漠阳城结识的佳人,看起来是个身形文弱的娇嫩女子,只是总用面纱遮住脸,无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有人说,她是患了不能见光的疾病,所以终日用面纱遮脸。
又有人说,是硕王不舍她的美貌被别人瞧了去,所以才让她终日用面纱遮脸。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不过是一场饭后闲话,可对有些人来说,却如临了大敌。
如临大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府的嫡女云映芷。
说起这个云映芷,人们倒也好奇。她乃云府嫡女,品貌皆佳,令多少男人日思夜慕。可皇上纳妃,云府却并未将她送入宫中,实在令人费解。
毕竟常人都知道,若是有一个在后宫之中得宠的妃子做靠山,那府上的男丁必定会平步青云。
可他们不知道,云映芷那样心气儿高又聪明的女子,怎会看不出皇帝的龙椅已经坐不稳了,她又怎愿嫁去宫中。
自从国宴以来,云映芷倒是得了皇上的令,平日里要与硕王多接触接触,于是经常往硕王府跑,不曾想每次不是被拒在大门外,便是在正厅一等一整天,却连硕王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受这般折辱。
她正琢磨着,突然婢子来报:“小姐,温府小姐来了。”
婢子口中的温府小姐便是温娴了。云映芷并不乐意与她交好,且不说她身为庶出,身份卑贱,就说如今的温府若不是还有一个皇贵妃撑腰,早就沦为平民了。
温娴的身份岂是能够与她平起平坐的,可她戴惯了友善的面具,也不愿为此坏了和善温柔的名声,故而只要温娴上赶着来,她也绝不会伸手去打笑脸人。
她微蹙了蹙眉,最终还是强忍着不耐烦,柔声道:“请进来吧。”
温娴缓缓字门外走了进来,道了句:“映芷姐姐。”
“妹妹今日可是清闲,怎的想起来找我玩了?”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可不就是得了闲,就想来找你说说话。”温娴笑了一笑,四下张望着,一眼便瞧中了她妆奁上摆着的一对金玉孔雀点翠钗。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贪婪的目光落在那对珠钗上,抬手摸了摸,羡艳道:“这对金玉孔雀点翠珠钗,做工可真是精致。”
云映芷望着她的手腕,还戴着前几个月从她这顺走的玉钏,鄙夷嫌恶的精光一闪而过,她哪里是想来和她说说话,分明就是来占便宜的。
总归被她这等市井小民摸过的东西,她也不会再用,于是云映芷笑了笑:“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妹妹若是喜欢,拿去便是了。”
温娴顿时露出餍足惊喜的目光,忙不迭地将珠钗插在了发髻上,满意地对着镜子瞧了两眼,才对她道:“谢谢映芷姐姐。”
“听闻前几日硕王府……”温娴试探的问道。
云映芷的面色稍有阴沉,她赶紧改了口:“映芷姐姐不必惧她。那硕王妃毕竟出身卑微,不过是漠阳城农户之女,怎比得上姐姐大家闺秀,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勾紧了硕王。等王爷过了这股新鲜劲儿,自然就将她弃之如履了。”
“虽说是农户之女,想必也有些什么过人之处,否则就算是新鲜劲儿,硕王也不该对她有。”云映芷笑着接了一句。
“那便请她出来,见上一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岂不是一眼明了?”温娴建议道。
云映芷淡淡笑道:“听闻硕王对她十分怜爱,她又患了不能见光的病症,硕王鲜少让她出门,我也是至今都没见过她。”
“让她出门还不简单。”温娴得意洋洋地道了一句。
云映芷试探性的问:“妹妹言下何意?”
“过两日便是云夫人五十大寿,映芷姐姐便差人给她送个帖子,请她过来,不就齐了。”温娴道。
云映芷淡淡一笑,道:“今年恰逢母亲五十大寿,宫里也赏了不少东西,的确是要大肆操办。我可以和母亲说一声,递去硕王府一份帖子,只是请不请得动便不得而知了。”
“帖子一下,她来不来自是随她。可若是云府的马车停在硕王府前,她敢不来?云夫人寿宴之上,宾客众多,谁不是国都有头有脸的人。若是云府的马车都到了硕王府的跟前,还请不来她,也就是告诉旁人,她是个无礼傲慢之人。就算硕王妃是漠阳城来的农户之女,这么浅显的道理也应该明白。就算是为了硕王的颜面,她也绝对不敢怠慢。”温娴说道。
温夫人自从丧子丧夫后,身子孱弱,便由温娴协助她料理家事。这温府祖上五辈世代为官,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温府还有皇贵妃温良儿的照拂。这些年,温娴跟在温夫人身畔,也学了不少与人打交道的门道,自然也最会与人作难。
云映芷点了点头,也觉得她说的有三分道理,于是又挑了几件首饰送与她,便去同母亲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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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王府很快就收到了云府的请帖,只不过还没送到任素言的手上,便被硕王截胡了,他看了两眼便让人撕了,遣人挑几件像样的礼品送去,权当贺礼。
任承忠与温府都倒了,如今梁佑璋最重视最依赖的便是云府。他知道云府想做什么,无非便是想嫁过来双眼睛盯着他。硕王又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
这封请帖,他只当是云府刻意交好所为,却没曾想这封请帖是冲着任素言来的。
等到云夫人大寿当日,马车停在硕王府门前。门口的小厮去通报,任素言这才知道云夫人大寿,往硕王府递过帖子。
桓王抱着双臂,冲那小厮道:“既然云府的马车来了,也不能让人家空着回去。你带几个人去库房搬几件东西,挑大的,重的。就说我们王爷出府议事去了,府上无人能去赴宴,托他们带个口信,祝云夫人寿比南山。”
那小厮偷偷地瞄了眼带面纱的任素言,才垂下眸子道:“齐侍卫,云府的人说是来接王妃去赴宴的。”
桓王颇是不自在的瞧了一眼任素言,自从上次挨了一巴掌后,他明显老实了许多。加上这段时间和任素言相处,发觉自己从前的确是误会了她。只是他那样好面子的人,总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整日别别扭扭,刻意态度冷淡,好似这样便能挣回来几分面子似的。
“接什么王妃,接什么王妃!”他抬手在小厮的脑门上 拍了一下,“你不知道王妃的脸不能见太阳啊。就是在这屋子里都得带面纱……”
“你去回了云府的人,我收拾收拾,一会儿便出去。”
坐在桌前的任素言,打断了桓王的话。桓王愣了愣,扭过头,面具遮住的脸气恼的皱成一团。那小厮如蒙大赦,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云夫人五十大寿,必定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官家夫人小姐都会去。云府特意派了马车来接她,她若不从,岂不是告知全国都,硕王娶了个不懂礼数的农户女。
这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王妃,你怎么能去!”灵莺扯了扯她的衣袖,着急道,“你不知道,王爷初回都之时,皇上当初曾有意将云府小姐指给王爷。这几个月,那云府小姐还常常借故跑到我们府上来。我看,云府请你去寿宴,准没好事。”
任素言低低一笑,道:“我若不去,只怕明日硕王妃不懂礼数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国都。若是皇上拿此作说辞,非要指一位知书达理的小姐给硕王,谁还能拦得住?”
“不行!”桓王几乎要跳了起来:“皇兄不在府上,你若出去,等他回来,指不定如何拿我……我们出气呢。你不能出去。”
他叉着腰,颇是气恼的说:“要我说,云映芷好歹也是国都中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多少人世俗的官宦子弟垂涎三尺,云砾那老东西不送她入宫伺候皇上,干嘛非把她推来硕王府。莫不是他觉得,我皇兄的眼光也这般世俗,还真能陷进他女儿的温柔陷阱不成。”
任素言站起身,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云夫人大寿,今日赴宴之人,必定都是国都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小姐。或许有我们可以利用的力量也未可知呢?”
如今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硕王和皇上的势力相互制衡,只可惜还有一些重臣摇摆不定,比如元柏清。若能将这些摇摆不定的大臣,彻底收入麾下,便是大事可成之日。
“一群妇人,有何可利用的力量!”桓王嗤之以鼻。
任素言并未搭理他,就要往外走。
灵莺赶紧跟了上去:“我同你一起去。”
桓王也跟了上去,“我也去,要不然皇兄又要怪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