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闵示意她跟他离开,以免搅扰母亲休息。
走出一会儿,任素如终于忍不住问道:“兄长,当日长姐出事的时候,你在宫中,你说长姐有没有可能……”
任闵奇怪地望向她。
她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声:“有没有可能没有死?”
任闵一愣,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兄长,我总有种感觉,感觉长姐并没有死。”任素如倔强的说道:“兄长,长姐遇刺那日,你在宫中,你真的确定长姐……”
任闵叹了口气,今日是重阳节,想必素如是太过思念,才会口出此言,于是说道:“素言遇刺,伤口正中胸口,太医束手无策,就连衡王请去的女神医也摇头说石药无医。我看着她断了气,尸体放在芳华殿吊唁三日后,我又看着钉了棺,葬入皇陵。素如,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可是怎么会那么像,就连她痛时,让她握住手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不行,她一定要确认才行。
说话间,她已然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任闵顿住步子,对她说道:“今日突厥的大王子托人送来了几株枫枝,素如,你最近与大王子,是不是走的有些近了。”
任素如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啊。”
“大王子入都当日,马车惊着了你。他前脚刚到驿馆,后脚便遣人送来了歉礼。这几个月来,大王子借着各种理由,送东西过来。国都中已经有人传开,和亲的人选很快就要定了。”任闵颇是担忧的说:“他们都说会是你啊。”
任素如深深地埋下了头,她知道兄长并不想和亲的人选落在她头上。
国都中有人对和亲之事避之不及,有人则费尽心思想要嫁去突厥做一个尊贵的王子妃。她并未避之不及,也没有费尽心思,可她却觉得大王子祁着实是个好人,当然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兄长,你说若是我成了突厥的大王子妃,有了突厥的势力,咱们任府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任素如问道。
任闵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素如,你放心,只要兄长在,就一定护得住任府。家国大事你不懂,突厥和大岳的和亲,是基于战乱,万一哪一天再开战,嫁过去的王子妃第一个遭殃。兄长无用,没能护住素言。但是你,兄长只希望你的夫君是真心待你好,可以护你一世周全。所以和亲之事,兄长一定会想办法,不会让你远嫁突厥。”
“兄长!”
“好了。”任闵疲惫的打断她的话,今日释服礼,皇上随便扯了个借口不让他随行,想必是要在皇陵有所动作,对他有防备之心。
他是任府的嫡长子,理应扛起家族复兴的重任,可他貌似什么都做不了。可这次,他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妹妹。
“过些时日,公主就要入咱们的家门。过了这段时候,为兄便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他拍了拍任素如的后脑勺,示意她回屋:“快回房歇着吧。”
任素如乖乖点头,扭身间眸中有光亮渐渐熄灭,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在任闵疼惜的注视下,轻轻阖上了房门。
“兄长,其实素如想嫁的。”
她将头抵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臂,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一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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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映芷也是在次日才得知硕王妃平安回府的消息,她早在前 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她派出去的那批人,无论怎么说也是父亲手下的精英,可昨夜她等到深夜都未曾得到消息,这让她十分惴惴不安,竟是一休未眠。
直到今天一大早,温娴慌慌张张跑来,说有人在安南山上发现了许多死尸,来问云映芷,她昨日可是做了些什么。
云映芷自然矢口否认,她只是把温娴当棋子,当然不会乐意她知道太多。
可硕王妃怎么会平安回府?她分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精英杀手,活着回来。
不过眼下她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去刺杀硕王妃是她一时大胆下的主意,私自调动了杀手,父亲并不知道。如今折损了那么多杀手,还未成功,只怕父亲那里是瞒不住了。
果不其然,才过午后,云砾便来寻她兴师问罪,随行的是泪眼婆娑的云夫人。
“为父以为你心思灵活,做事一向稳中求胜,此番为何要铤而走险!”云砾气急败坏的问道。
云映芷淡淡答道:“父亲也说,女儿入嫁硕王府也是万全之策。可硕王因王妃在朝堂前公然拒绝赐婚,只要有硕王妃在,他就不会娶我。父亲,我也只不过是兵行险招罢了。”
云砾冷哼一声:“兵行险招?我看你是觉得硕王公然拒婚,伤了你的颜面,又对那日寿宴上的事情对硕王妃怀恨在心,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云映芷咬了咬嘴唇,却也没反驳。云砾说的没错,这么多年她都是被当做掌上明珠捧着的,就算是硕王,凭什么糟蹋她,硕王妃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处处为难于她。
不怪她决绝,只能怪硕王妃欺人太甚。
“罢了。我算是明白了,女子总归是女子,比不得男儿靠得上。”说着,他 地瞪了一眼云夫人。
云夫人猛然一缩,哀哀戚戚的望向云映芷。她的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云映芷这么一个女儿,便没能再生。云砾倒是有个儿子,名唤云焯山,不过是侧室所生,母族身份太过卑微,云砾也不曾看重,虽说替他在骁骑营谋了个差事,但总归身份卑微,拿不出手,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这个儿子或许比女儿更有用处。
“焯山如今在骁骑营当差,你身为他的母亲,却鲜少见你关心他。如今他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也不见你为他张罗婚事,莫不是还等着老夫去做?”他冷声道。
云夫人连连称是,云砾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后,云夫人还在原地抹着眼泪。
“我就知道,这些年,你父亲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对我没能生个儿子怨恨着呢。映芷啊,这次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出这样的招数。那硕王妃你也见识过,绝非好惹的主儿。万一她抓住了你什么把柄,来府上兴师问罪怎么办?”
云夫人说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次实在鲁莽,瞧你父亲的意思,估计要重用你二弟了。映芷啊,焯山虽然也唤我母亲,可他终究不是我生的,母亲依靠的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你一定要比得过他,为母亲争口气才是。”
云映芷烦躁的甩了甩手,厉声道:“够了!”
云夫人一愣,又听见她说:“我比不上二弟,光是性别就已经输了。嫡庶的尊卑,怎能比得上男女之别呢。”
她的父亲自幼让她习得琴棋书画,读政书论兵法,将她培养成在国都屈指可数的大家闺秀,却不是为了她,而是在为他自己的仕途养着一颗有用的棋子。她的母亲百般依赖她,也不过是担心被生了儿子的姨娘比了下去。
在这个家中,没有人是爱她的。
在国都中,也没有人爱她。那些嚷嚷着要求娶她的人,都是喜欢她温柔的表象和她的才女之名。没有人试着去了解她,真正的爱她。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连脸都见不得光的女子能踩在她头上做硕王妃,还得到硕王如此多的宠爱。
凭什么,她那么努力过,什么都没有。
她不服气。
硕王妃,我一定要看看你那面纱底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张不能见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