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素如从硕王府出来,揣着药直奔了药铺去。
等到了药材铺子里,她将那婢子给的药草,拿给掌柜过目,低声询问:“请问有这种药吗?”
掌柜捻起药草看了两眼,狐疑地打量着她:“五小姐,要这个药做什么?”
任素如淡淡笑了笑,道:“药自然是用来治病的。我是跑了许多家药材铺子,都找不到这种药,想来也只有您这百草阁有了。”
那掌柜的闻言,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道:“那是,我们药铺可是为皇宫供药材的,什么名贵稀奇的药材没有。就说五小姐要的这个草药吧,名唤红积草,全国都独我一家有。只不过今儿一早便被驿馆的人全买走了。您若要,估计要等到月后了。”
“驿馆?”
“对,正是那位入都和亲的突厥大王子。听闻他患了种怪病,需要这种药。你瞧瞧……”掌柜的将目光瞭向一侧正在搬运木箱的小厮,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笑意,“这些是今日驿馆的人送来的银子,这满满一箱子银子,才能买五六十斤红积草。突厥真够豪气,每月都要往我这百草阁里送一箱银子。上次买那么多红积草的,还只有宫里呢。”
“宫里?”任素如蹙起了眸子。
药铺里闲来无事,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和她唠着闲话:“是啊,只不过宫里的银子,咱们可不敢赚。每次也就赚个运费,如今和这大王子的交易,才让人觉得痛快。”
“那您可知,宫里要这些红积草作何用处?”任素如继续问。
那掌柜的瞥了她一眼,叹声道:“做什么用处我倒不知。只不过这红积草乃是性热之物,对各种寒症有奇效。但因为红积草至热,寻常医家不敢用它。哦,对了,任统领还为这药,跑过一趟呢。”
任素如基本上能够确定,当日宫中采购红积草,是为了长姐的不孕之症。可如今这红积草却出现在硕王府,还是为硕王妃治病用。
“敢问掌柜,不知百草阁可有向硕王府供过红积草。”她问道。
掌柜的翻了翻账本,摇了摇头,低声道:“近些时日,我们也只向驿馆供过。”
那么硕王府的红积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若是单纯为王妃治疾,为什么王府不从药铺光明正大的采购药材,行事仿佛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想要隐藏的秘密,难道是她所猜测的吗?
从药铺得到的信息,让任素如几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坚信,硕王妃就是长姐。
可长姐为什么不认她呢?就算她有苦衷,也不能连自己的至亲都不认啊。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证实自己猜测的是对的,迫不及待的想证明长姐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可当她搞清楚一切后,心底却生出一种被遗弃的幽怨。
她失魂落魄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抬眸望向天空炫目的阳光,鼻头一酸,眼眶里泛起一层水雾。她该如何和兄长说,又该如何和母亲说,长姐还好好地活着,她却不认他们。
可她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做所为早已被藏在暗中的人尽收眼底。
云府内,云映芷的闺房中,江嬷嬷低声说道:“小姐英明,今日硕王府果然出了状况。”
云映芷勾唇一笑,问道:“什么状况?”
“任府的五小姐去了硕王府,出来的时候又跑去百草阁,问了种药材。”江嬷嬷回答道。
云映芷放下手中的簪子,转过头来:“是什么?”
“咱们派出去的是小姐亲自 的丫鬟,机灵的紧儿,自然是打听的一清二楚。”江嬷嬷笑眯眯的说道,“五小姐打听的药材,叫红积草,乃是至热之物,可治寒疾,但药性极烈极热,鲜少有医家用。可几个月前,宫里曾采购过红积草。小姐可知道为什么?”
云映芷答道:“自然是治寒疾的了。”
话音刚落,她便想发现了什么一样,极为惊诧道:“当时皇后娘娘患有不孕之症,衡王殿下找来神医为她医治,为此还特意出宫寻一僻静之所。既然红积草寻常医家不敢用,那神医可就另当别论了。当日宫里采购红积草,应当就是为了皇后娘娘吧。”
江嬷嬷又道:“可今日,任府的五小姐却问掌柜,百草阁可有向硕王府供过这种草药。”
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她“腾”地一下弹起了身子,惊诧的表情很快被一抹笑意取代。
她与江嬷嬷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柔声道:“嬷嬷,这可是个大发现。若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硕王府可是遭天谴的大罪。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要不然被别人说是血口喷人可就不好了。”
江嬷嬷道:“小姐说的是,老奴一定派人盯紧硕王府。”
等到江嬷嬷离开后,云映芷重新坐回铜镜前,捻了张口脂纸轻轻抿着,对着铜镜里倒映着的人莞尔一笑,双眸里投射出的冷光却像毒蛇一般,让人望之丧胆。
因为她擅自对硕王妃动手,云砾下令将她禁足在房,连饭菜都不许下人们给她送好的,只许送残羹剩饭,美曰其名让她好好反思,若日后在鲁莽行事,整个云府都要跟着她吃残羹剩饭。
听说云砾昨日歇在生了云焯山的赵姨娘那儿,想必他是准备重用那个庶子了。毕竟她再怎么聪慧,以一个女子之身也没法插手前朝之事,可云焯山虽然是个庶子,但却可以在前朝为官,说不定能帮上他一把。
云映芷知道,云砾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硕王的势力几乎已经到了随时都可以倾了朝野的程度,只怕皇上早就悬着一颗心, 不能寐,唯恐一闭眼,一睁眼,天下便成了别人的。而任府和温府相继落败之后,云砾便成为了皇上最依仗的。若是皇权稳固,云府自然是最光彩的。可若是皇帝失势,云府也成了砧板上的那块鱼肉,任人宰割。
其实云映芷一直想不明白,如今硕王也算得势,只要起兵,杀了那些反对他的臣子,天下必然到手。
可他偏偏不,他究竟在等什么?莫不是想不费一兵一卒,等着皇上禅位?
可不管他在等什么,他的犹豫对她来说,都是机会。
过去她是多么众星捧月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为硕王的当众拒婚,让她沦为国都城中的笑柄。
既然硕王不愿让她嫁去硕王府,她不嫁就是。只不过,她云映芷还从来没有过得不到的东西,既然有,毁了就是。
如果让天下人知道,硕王府不但藏着先皇后,这位先皇后还不知廉耻的以硕王妃自居。不知硕王好不容易积聚的民心与臣心,会不会动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