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说起来有件事我正好奇，想问你来着。”云映芷道：“前几日我家府上的小厮，瞧见你从硕王府出来去了百草阁问药。恰逢那小厮也是去百草阁抓药，便随口多问了两句，才知五小姐问的药是红积草，听闻是从前衡王举荐的神医为先皇后治疗不孕之疾时，用过的药呢。”
她抬起眸，目光澄澈却暗藏杀机：“不知五小姐为何去问那药呢？”
“我……”任素如只觉得嗓子被东西梗住，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一直低眸哄着梁念的任素言冷不丁儿的出了声：“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从云府去百草阁并不会经过硕王府吧。”
说着，她仅仅露出的一双冷目横向云映芷。
可云映芷面上却无任何难堪，在她眼里，现在的任素言不过是虚张声势，不敢摘下面纱罢了。
她懒懒一斜身子，温柔的望向任素如，低声问：“红积草是贵重药材，整个国都只有百草阁才有。而任府好像并没有在百草阁买过，不知五小姐从何处来的呢？”
温娴附和：“从硕王府出来才去问的药，映芷姐姐，五小姐自然是在硕王府得来的。”
被猜中的心思的任素如瞬间面如土灰，她紧张的攥住系在腰间的荷包，这般奇怪的模样让在座众人更加好奇了。云映芷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我不是从硕王府得来的。那些红积草，是大王子给我的。”任素如忽然想起掌柜的说，最近突厥的大王子在采购红积草。
温娴的目光顿时变得嫉恨起来，落在她紧攥住的荷包上。她猛然一拽，将那荷包扯了过来打开，像是揪住什么重要证据一般，会心一笑：“这些便是大王子给五小姐的红积草？五小姐还真是爱惜呢，装在荷包里，戴在身上。只是这和亲事宜尚未定数，五小姐与大王子私相授受，怕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做的事吧。”
“你……”任素如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只觉得满座的目光都像是把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突然，一声冷声的轻笑在席间响起，人们抬眸望向源头，只见硕王妃低垂着眸子，看起来很轻松，仿佛这些事都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看来云小姐和温小姐，是觉得我与故去的先皇后有些微妙的联系了？”任素言淡淡说道。
云映芷并未答话。
“饶是我这种穷乡僻壤小地方出身的人，都知道皇后薨殁，丧葬仪礼十分隆重。莫不是她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死而复生，变成了我？”她继续说。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让人想起皇后薨殁依礼应该停灵，供哭丧七日后才能钉棺入土。可先皇后故去，只停灵三日，便入了土。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难不成这位硕王妃，与先皇后真的有什么关联？她身上的那番气度绝非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丫头能够有的。
久未说话的元夫人这时才出了声：“世子错将五小姐认成硕王妃，想必是你与五小姐长相相似的缘故。而至于红积草，五小姐近来可并未去过驿馆，况且纵使是郎情妾意，定情信物也不该是一把草药。”
“并非是觉着你与先皇后有何联系，而不过是好奇这面纱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能够让五小姐这般维护？”
“我没有维护她。”任素如硬声的愤怒道。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从疑惑变为了期待。甚至是李氏的眼里，都盛满了紧张，是担心硕王妃被逼摘下面纱后该怎么办。
任素言一早就看的出来，单凭这么多证据，要让众人相信死而复生的谬论，实在荒唐。让她们真正生疑的其实是任素如的态度。
任素如生来就是个胆小的性子，平日里这种场合连话都不会多说，又岂会为了一个不相熟的人和旁人唇枪舌战，更何况这个旁人是在座的各位夫人连话都不甚敢搭的孝德大长公主。
元夫人缓缓抬眸看了任素如一眼，她这才回过神，方才是在和谁说话，立马小脸煞白。
“看来若是我不摘下面纱，不能打消你们的犹疑了。”任素言淡淡道。
“既然硕王妃的脸不能见阳光，不如我们移步到一间没有阳光的暗阁，倒也可行。”云映芷生怕她又以脸不可见光的缘由拒绝，抢先一步说道。
“云小姐，考虑的还真是周到。”任素言冷冷道。
云映芷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满座的目光都紧紧盯在戴着面纱的女子脸上，微风一过，轻薄的面纱贴紧她的脸颊，勾勒出轮廓。他们这才注意到那轮廓，当真与先皇后十分相似。
突然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登堂而入，朝李氏和元夫人分别拱手行了一礼，低声道：“王爷微醺，让王妃随行回府。”
温娴高声道：“王妃若是此刻离开，只怕会教人觉得心虚。”
她话音才落，便自门外传来一阵慵懒的男声：“为何心虚？”
只见硕王一袭枪色长袍，身姿卓越，面如冠玉，抚扇而入。
“本王才喝了几杯喜酒，尚不尽兴，便听小人来报，隔壁各位夫人在为难内人。本王一向护短的很，便唤侍卫来请，为王妃解个围。可这位……”折扇指向温娴，身畔的任府婢子赶紧接话道：“回王爷，这位是温府小姐。”
他一脸了然的收回折扇，一双长眸冷冷地瞥向温娴，唇间却挂着笑意：“温府小姐实在太不识趣了。”
“王爷，并非是为难。小女等人，只不过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云映芷恭敬说道。
硕王冷哼一声：“确认先皇后是否死而复生，做了本王的硕王妃？原本以为诸位是瞧内人出身粗鄙，才会加以为难，现在看来，诸位是想为难本王啊。”
云映芷的面色十分难看，温娴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她在硕王妃面前借着云映芷和元夫人的威风耍耍便算了，在硕王面前却是万万不敢的。
“怕是称不上为难王爷吧。”元夫人被随身的嬷嬷扶起，冷声道：“死而复生一说，实在荒唐，她们也从未这样怀疑过。我只是想看一看硕王妃面纱底下的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能让任府的五丫头这般维护，不知王爷肯不肯呢？”
硕王瞧见她，脸冷了一瞬，随即拱手道：“姑母，王妃身患怪疾，只怕不能从愿。”
“若我以大长公主的身份说， 我偏要看呢？”元夫人望着他低垂着的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道。
硕王微微弓着腰，保持行礼的姿势，教人看不出他的脸上是何种神情。只是在座众人几乎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硕王终于抬起眸，说道：“姑母既然这样说，本王也只能委屈王妃了。只不过你们的怀疑，事关朝纲，本王以为不如请各位大人过来，一同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