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浮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
夙子懿坐在楼下吃早膳,等了半天没见到云浮。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客栈掌柜问了一句,“你们可曾见过与我同行而来的云公子?”
那掌柜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抬眼望去,停顿了一会儿,“噢!云公子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夙子懿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拿起一根竹筷狠狠地插在热腾腾的包子上,咬了一大口。这哪里是在吃饭,分明是把包子当成云浮来泄气呢。
最近他跟抽了风一样,频频惹她不爽,硬生生地把她这个情绪不浮于表面的人弄得喜怒无常。
“夙公子!”女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万江夏一身桃色流裳裙,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万姑娘,你怎么来了?”夙子懿的嗓音是一贯的清冷淡漠,细长的眉微微挑起,静静地注视着她。
“欸?云公子不在么?”万江夏并没有先说明来意,反问道。
其实她今天是想邀请夙子懿一起游船的,但是她更奇怪一向跟在夙子懿旁边的云浮竟然会突然不见了。
“嗯……他啊,”夙子懿面露难色,“今儿早便去怡春楼消遣去了,怕是待在这儿闷得慌,毕竟这里不像我们帝休王朝那边男尊女卑。”
万江夏的脸上飘过了两片红云,耳朵尖也在微微发烫。她有些不敢置信,传闻不是说云浮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吗?怎会这般……欲求不满?
“不会吧?云公子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夙子懿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执起杯盏轻抿了一口香茗,接着道,“那些传闻都是骗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的!他的为人我们这些熟人还能不清楚么?”
她的字里行间波澜不惊,倒也符合她的性子,不容万江夏有疑。
万江夏张大了嘴巴,吓得可不轻。夙子懿站了起来,俯身与她平视,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唇前,作了噤声的手势。
她没有发出声。
“这件事还是不要乱传为好,毕竟影响到他的风评,”夙子懿轻笑一声,清冽如泉,挠得万江夏心里痒痒的。她话锋一转,“所以,你来这要干什么呢?”
万江夏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心想,这夙公子还真是好,处处不忘为云公子着想。
“今天天气可好了,我们去游船吧!”说起正事,她立刻兴奋起来,小脸明艳动人,亮晶晶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
夙子懿本是想婉拒的,但一想到她现在和云浮之间的关系便一阵烦闷,想着出去散散心许是好的,便答应了。
万江夏更开心了。她挺庆幸云浮不见了,不然那个大冰山杵在旁边,她都不敢动一下引起他的注意,更何况跟夙子懿说话了!
天气渐渐回暖,柔和的阳光顺着碧青的杨柳枝洒下,铺了一地金粉。波光粼粼的忘忧湖面漂着几支青涩嫩苞,这个时节荷花还没有开。
画舫游过,翻起层层波痕,拨开了前方的浮萍。活泼好动的鲤鱼躲在荷叶下面四处穿梭。湖上的荷叶刚刚好,既不显得拥挤,也不会感觉稀疏。
夙子懿在画舫上练字。一笔一画,铁字银钩。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一旁的万江夏读出了她写下的字,细细品味了一番,轻声道,“公子最近看起来很烦闷的样子呢。”
夙子懿手中一顿,放下了毛笔。
是么?她最近情绪表现出来的有这么明显吗?她有点不像她自己了啊。这可不是件好事呢。
“你多虑了。”她拿起那幅书法。
万江夏摇了摇头,咬着唇,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公子,你还是在担心战争的事么?其实的话,只要云浮和万文怡联姻能成两朝之间就能相安无事的。”她下定了决心,安抚道。
她不由得捏紧了纸,边角变得皱巴巴的。
“嘶——”夙子懿将它撕烂,毫无留念。
“啊呀,您这是做什么啊?”显然,万江夏没想到她会撕掉,原还想着讨过来呢。
夙子懿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败笔。”
这……这岂能称作败笔?她也曾随母皇见过不少书法大家的真迹,跟夙公子写的不分上下。果然,像她这种才人是不能被常人理解的。
不过,万江夏对夙子懿又多了一分好感。
两人并肩坐在船头,夙子懿吹起了箫。悠扬的箫声穿过平静的湖波,传到岸边,引起路上行人的侧目。
安静的男女在他们眼里成了一副唯美的画。
岁月静好,适逢韶华。
偶有结了亲的夫妻路过见此,好生羡艳。
女人又抬头看了看自己旁边的这位,不忍嫌弃道,“你看人家相公,不仅长得一副好皮相,还会吹箫呢!而你呢,什么都不会!”
虽是这么说的,她眼里的爱意却隐藏不了。
“哎呀,但是我家媳妇美啊!”男人挠了挠头,嬉皮笑脸道。
“那你说,是我美还是船上那个姑娘美?”
女人自知自己的容貌是远远不及她的,可还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男人毫不犹豫地答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讨厌!净说瞎话!我都人老蜡黄了,哪比得上人家小姑娘啊……”
两人紧紧地拥抱了走一起。
这一幕恰好被万江夏看到了,当夙子懿被误会成自己相公时,她又红了脸。可听到后面的时候,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夙子懿依旧在旁边淡定地吹箫。可她心里哪里淡定,她是拼命地给自己找事做,这才没了空闲让她想到云浮。
“非得让云浮和万文怡联姻不可么?”一曲已毕,她薄唇轻启。
“这……我也不清楚。夙公子为何这样问?”
夙子懿多年修得的厚脸皮总是能派得上用场,“我怕万文怡吃了亏,毕竟云浮是那样一个人,以后免不了三妻四妾的。”
她的形象在万江夏心里更伟岸了,不由得产生了崇拜之情。
“夙公子果然是品德高尚,为人正直。”这话让官场上的某卑鄙小人嘴角抽了抽,手里的箫险些掉到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