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后天偶像团提着大包小包行李，从那间住了五年的三室一厅搬出来的时候，他们陷入了一阵对命运的迷惘。
原本想要拒绝TOT的霸权合同，强硬地走自己的路，如今也只能老老实实去TOT打卡上班。于是四人第一天就迟到了，每个人被扣掉了五十块。
金玉跟清洁阿姨求了半天，才同意将几人的行李暂时放在杂物间里。
“我今晚可以去我朋友那里凑合一下。”毕竟何故一个人，一个沙发就能凑合，“你们准备怎么办？”
何故问了一个世纪大难题，没人想要回答他。
四人灰头土脸去了艺宣组，才知道艺宣组其实是艺人部的下分支，专门负责公司艺人私人的对外宣发以及媒介宣传追踪和数据分析。艺人部全称是艺人事业部，构成非常复杂，除了几个知名金牌经纪人命名的团队外，还有公司统一管理的经纪一组、经纪二组、艺助组、艺宣组，以及特设的练习生管理组等等。单是办公区域就占了TOT总部整整三层，还不包括艺人需要使用的练习室、会议室以及录音室等等。
“巨星联盟”的规模恐怕连其中一个组都比不上，而这么多组，几百号人，通通都是TOT艺人的专属服务者。这还不包括为这些艺人打通资源与平台而设立的大型演出部、影视制作部、音乐制作部等等。
金玉瞬间有了一种落差感，她在“皇宫”外以为自己是个公主，进了“皇宫”里才发现她连个宫女都不如。
金玉带着韩目连、林雀、何故站在艺宣组办公室外，看着那些埋头工作的人，忽然问道：“就算我们解约离开了，再单枪匹马干十年，能比得过这些被上百上千人推着前进的艺人吗？”
虽然没有人回答金玉，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比不过的，一个人为自己努力，怎么可能比得过一百个人一起为你努力。
“哎，借光！”
韩目连扯了金玉一把，就见一个抱着箱子的男人从她和林雀之间穿了过去。那人回头看了金玉等人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们是那个什么……”
男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按照以往，这种没有明确安排部门打发到这里帮忙的都是些实习生。
金玉清了清喉咙，自我介绍道：“后天偶像团。”
“啊？”男人懵了一下。
“来自巨星联盟的‘后天偶像团’。”金玉拉起脖子上的挂牌，上面是她的姓名和工号，只是部门还空着。
男人反应过来，抱着箱子笑了一阵，说道：“行，后天偶像，跟我来吧。”
金玉等人跟着男人来到一间小的会议室。男人一边将箱子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中央，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姓方，叫方程，你们可以叫我小方。暂时负责带你们玩。”
金玉张了张口，看着男人两撇小胡子，硬是叫不出“小芳”。
“方哥，”韩目连自然地改了口，“那我们能帮忙做点什么？”
方程指了指桌子中央那一堆信，说道：“跟我一起整理一下这个吧。”
于是四人围成一桌，跟着方程开始拆信读信。其实现在这个全面微博时代，想要跟偶像表白，微博上@一下或者评论、私信，对方就能收到，金玉没想到至今还有这么多粉丝愿意手写信。
“这里面可能写给秦非臻、罗岚几个宣传期艺人的比较多，你们一人认领一个，把写给他们的放在一起整理。”方程说道。
于是金玉负责秦非臻、韩目连负责罗岚、林雀负责几个偶像组合的，其他不太出名的就交给了何故。
写给秦非臻的特别多，金玉分到手软。而何故那边半天才会拿到一封“不知名艺人”的信件。
“高析薪？”何故好不容易拿到一封还有点小兴奋，问道，“高析薪是谁？”
“就是那个演《云水间》皇太子的那个演员吧？”林雀正好做过这部戏的替身，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对，就是他。”方程说着就两手作揖开始模仿起经典桥段，“‘父皇，儿臣做不到啊’。”
方程自嗨了一阵，末了感叹了一句：“挺好一个演员。”
“可是不红啊。”林雀一边拆信一边幽幽接了一句。
大概是方程没有架子，一直跟他们嘻嘻哈哈。几个人也就没把他当领导，有什么话都直言不讳。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说TOT的艺人不红，确实说不过去。金玉戳了林雀一下，林雀却不以为意。
“红不红这个事吧……”方程将信封折了个纸飞机，向空中一抛，“就像这个纸飞机一样。”
金玉看着那飞机跃上空中，几乎快碰到顶灯的时候下滑，颤抖着飞了一阵，然后跌落在地上。
“林一航都知道吧？”方程说着就哼唱起一首老歌，“当年《爱情树》多红啊，谁不知道林一航的名字，现在呢？你问问00后，哪个知道他的。你们说他到底是红还是不红呢？”
金玉想了想，机智地答道：“红过。”
方程哈哈大笑，指着金玉说道：“对。就像刚才那个飞机一样，它飞过。”
“对于现在这个媒介这么发达的时代，TOT让一个艺人‘飞’一次很简单。借一次东风，蹭一次热度，总能让他在各大媒体镜头前待一阵子。”方程话锋一转，“可是如果只是做到这样，TOT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们这些，几万个人，每一天兢兢业业，就是让他们降落得晚一点，可以‘飞’得更久一点，‘飞’得更精彩一些。”
方程说完，在场的四人都沉默了。他们连起飞的机会都没有，何谈飞久一点，飞精彩一些呢？
林雀忽然轻哼了一声，冷不丁插了一句：“说这么好听，还不是想借他们挣钱。”
“哎呀，说什么大实话。”方程并不介意被拆穿，笑着说道，“刚才不是挺感动的吗？有没有感觉到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说没有心动那是假的，金玉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在TOT很容易‘飞’？”
“在这儿随便抱个当红艺人大腿，出席个大型活动，或者在某个影视或者MV混个小角色，只要蹭一蹭热度都很容易红吧？”方程压低声音，让几个人都凑到他身边，半开玩笑地说道，“而且来这儿的投资人特别多，随便勾搭一个，说不定就……”
韩目连一把拉回听得入迷的金玉，打断方程说道：“我们赶快继续吧，不然这么多该做不完了。”
方程的话虽然被打断了，金玉的思路却没有断。
中午几个人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再次路过大厅，这一次金玉却放慢了步子。秦非臻的海报又被重新挂起，与其他几位当红艺人、组合并列在眼前。白日不灭的灯光打在海报上，像是常年不熄的目光，永远在大众视野中最瞩目的位置。
金玉忽然一把拽住了韩目连的胳膊，异常认真地对他说道：“你说的没有错，我们现在离他们这么近。”
近到只要有心，就可以碰到真人，根本不需要去《偶像大本营》那种地方等十二个小时才有几分钟同框。近到只要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这群艺人的动向，明明白白地看清最有效的走红捷径。
韩目连蹙了蹙眉，显然金玉和他理解的是两个意思。
“后天偶像团！”金玉忽然对着林雀、何故喊了一声。
林雀、何故被吓了一跳，错愕地回头：“你饿疯了？”
“你们还想红吗？”金玉兴奋地问道。
林雀、何故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回答。其实对于他们来说，红当然好，不红也不强求。
“我们就安心留下来，好好利用TOT红一次吧！”
金玉握拳看向巨幅海报，两只眼都在冒光，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没有正路，还有邪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