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男子骂骂咧咧地抹掉脸上的食物残渣,金玉忙起身去开了门,跑到门外的安全范围才问道:“你是住这间吗?”
对方没有好气,骂道:“艹,我不住这里你住这里吗?”
最后两人对过房卡,发现谁也没走错,可能是节目组安排房间时出了问题。金玉连忙跟对方道了歉,称自己找前台处理。男人也没怜香惜玉的意思,金玉前脚刚走后脚就关上了门。
前台给节目组的制片打了电话,一个小姑娘匆匆赶来,向金玉道了歉。当初节目组是按照霍铭的个人信息安排的食宿,因为金玉是临时替换,她们就疏忽了拼房的性别问题。
制片忙跟酒店协调,为金玉重新安排房间,无奈酒店满房。制片提出让金玉住到节目组预定的其他酒店,虽不及这里,但也有四星级,只是距离稍微有些远。两家酒店之间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金玉想到秦非臻明早八点多就要出发录制,而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路上折腾个来回要三小时,万一中间出点差错可能还会耽误明天的工作,还是留在距离秦非臻最近的地方保险。
前台的服务员称,金玉如果愿意多等一个小时,可能会有一个空房。有一位预定了房间的客人因为飞机晚点还没落地,如今已经超过了最晚到店时间,但是酒店原则上要打电话跟对方确认了才能取消预定。
“没问题的,我可以等。”金玉拖着行李坐到了大堂的沙发休息区,然后对制片说道,“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工作,你先回去睡吧。”
制片让金玉如果到时没等到房间就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睡了,大堂里只剩下值夜班的前台,空荡而冷清。金玉刷了一会儿微博,也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委屈,特别想给秦非臻发条信息。哪怕秦非臻不能为她解决问题,安慰她几句也会让她比现在好受。可是一个助理怎么能总依赖艺人去照顾她呢?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金玉看到有人拖着箱子去前台办理了入住,知道大概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前台向金玉表达了歉意,金玉犹豫再三还是没给制片打电话,又坐回了沙发里。
她自己时运不济,又何必再叨扰他人。放平心态之后,金玉也不再纠结,从行李箱中拿了一件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准备就这样睡了。然而金玉刚躺下不到一分钟,手机就收到一条微信,秦非臻问她睡了吗。金玉庆幸她没走远,否则秦非臻半夜上哪儿找她去。
“没睡。”金玉回道。
“你现在在哪儿?”秦非臻问道。
金玉犹豫了一下才回复:“房间里。”
“2709?”秦非臻问。
金玉没想到秦非臻竟然知道她的房间号。金玉握着手机忧心忡忡,她如果承认,秦非臻该不会找到2709去吧?金玉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于是抱着侥幸心理推测道,秦非臻应该只是躺在床上睡不着罢了。
“是的。”
金玉的信息发出去,却半天没有收到秦非臻的回复。
也许是睡着了?金玉想得出神,身旁冷不丁响起人声的时候吓得一哆嗦。
“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2709接电话的男人是谁?”
金玉慌忙起身,见秦非臻正站在沙发旁。秦非臻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外面披了一件白天穿的夹克,脸上戴着口罩和大墨镜。倘若不是那声音过于熟悉,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半夜出来溜达的精神病。
金玉觉得他这打扮着实好笑,于是也没忍着,就这么笑出声,秦非臻有点不高兴了:“还笑?”
“嗯,好笑。”金玉很瞌睡,整个人恍恍惚惚像喝醉了一样,于是再也藏不住心思,“我其实好难过,你让我笑一笑吧。”
“那也别在这儿笑。”秦非臻说着去拉金玉,将她从沙发上拖起来,“上楼笑去。”
金玉撇撇嘴,不肯走也不肯说明原因,只是说道:“我就喜欢睡沙发。”
秦非臻无奈叹了口气:“我房间里也有沙发。”
金玉不笑了,也不撇嘴了,就这么仰头看着秦非臻。这人戴着大墨镜,看不见神情,但金玉就是看得出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她被乌龙安排了一位男室友,在大堂等着空房却落空,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他都知道。
金玉没再多言,乖乖拖着箱子跟秦非臻上了楼。两人进了房间,秦非臻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称他要看一会儿新闻。
“你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了。”未免引人遐想,秦非臻又故意加了一句,“别睡脏了房间的沙发。”
金玉点了点头,拖着箱子进了卧室。秦非臻在外面喊了一句:“锁门。”金玉也默不作声地照做了。当淋浴从头落下的时候,金玉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体内油然而生,被孵化的酸楚溢上心头。不知怎么地,开始不受控制地一边洗一边哭。不是伤心的哭,是开心的哭。不是因为她不幸,而是因为她太幸运了。何德何能,可以遇到秦非臻。
金玉这一晚睡得很安稳。先前在医院的时候,金玉也曾在秦非臻病房的沙发上睡过。熟悉感让她没有了与男性共处一室的不安,而夜里秦非臻也非常贴心地没有走出卧室一步,直到早上金玉来敲门叫他起床,他才将卧室的门打开。
这一次秦非臻在B城的行程被安排了四天。第一天到达,第二天第三天录制节目正片,第四天拍摄海报及宣传片,下午或晚上就可以踏上回程。而根据节目组要求,秦非臻第二天要住在练习生宿舍,这也是节目内容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今天金玉就要为他收拾好行李,作为道具拿到拍摄现场去。
于是金玉催促着秦非臻先去洗漱,而她在外面等待的时候顺便帮他整理行李,充分利用时间。秦非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被金玉推进洗手间。金玉将外衣递给他,让他把睡衣脱下扔出来给自己。然而秦非臻进去许久,金玉既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接到睡衣,于是敲门问了一句:“你该不会在里面睡着了吧?”
秦非臻不仅没有睡着,而且完全清醒了。他拉开门,看着金玉沉默了一阵,才指着洗手间里说道:“那是你洗的?”
金玉诧异地错身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挂在镜子前的男士内裤。金玉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不让秦非臻尴尬,于是故作轻松随意地说道:“哦,就昨天洗澡的时候……顺便。”
“你就、就……就下得去手?”秦非臻咬着牙,实在不能理解金玉这无所谓的态度,“洗一个异性的贴身衣物就没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昨天洗的时候金玉也有犹豫,但是一想到秦非臻带她来,不就是让她在录制期间为他料理生活琐事吗?所以洗个衣服,也算是助理职责范围内的吧。
金玉觉得,可能是秦非臻认为这种事为难了她,于是为他宽心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以前也经常洗的。”
秦非臻先前还有所忍耐,这一下彻底炸了:“你还给别的男人洗过?”
弟弟金珏的衣服,从里到外,金玉什么没洗过啊。这么一想,金玉就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秦非臻更气了:“你是个女助理,你有没有点意识?”
金玉腹诽,当初你不是要把我当男助理用吗?但现在着实不是跟秦非臻算旧账的时候。
“美溪姐曾经也是女助理啊,难道她不洗吗?”
金玉犹豫不决时,就会想象此刻换做黄美溪会如何做。她不希望成为秦非臻的累赘,而想要成为像黄美溪那样的得力帮手。
秦非臻愣了一阵,才冷言问道:“她都跟你说了?”
金玉点了点头:“昨天等行李的时候,美溪姐说了你们以前……”
不等金玉说完,秦非臻就质问道:“所以你想跟她一样?”
金玉恍然觉得气氛不太对,秦非臻面无表情,像是愤怒忽然冷却,骤然变化,无声无息。金玉面对扑面而来的寒意,不觉恐惧反而生出一阵不解的怒气。
“像她一样不好吗?”
她想像黄美溪那样有能力有魄力,更想像黄美溪那样可以待在他身边四年之久。即便有一天会分离,未来也可以从容自信地向他问好。
秦非臻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滚。”
金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着秦非臻再重复一遍。然而秦非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按着金玉的肩膀,将她直接推出了卧室。当秦非臻拽着金玉往套间大门外拖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惹怒了秦非臻。
可是为什么?
“等、等一下,我……”门嘭地一声阖住,阻断了金玉的疑问。
她做错了什么?
金玉整个人是懵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秦非臻与黄美溪有宿怨,她提及所以触了逆鳞的话,那为什么昨天黄美溪会帮她,而秦非臻也欣然答应?
如果不是宿怨,而是旧情……在秦非臻心里,他不允许有另外一个女性模仿黄美溪。
那么是什么样的旧情会极端到这种程度?金玉不愿去想。太荒诞,太锋锐,太让她难以接受了。
因为一个人心里,只有最神圣最独特的东西,才不愿让他人侵犯。
金玉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试图让自己静下来,可越想越觉得委屈。当她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睡裤时,才从自我的情绪当中找回一点点理智。
她按了秦非臻的门铃,说道:“我先帮你收拾好东西,不要影响你今天的录制。”
金玉等了许久,里面都没应声。
金玉又用手敲了敲门:“可不可以给我件衣服,让我把身上的睡衣换了……”
金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这是一个过分的请求。
这一次门开了,已经换好衣服的秦非臻走了出来。他看都没看金玉,就向这一层的贵宾餐厅走去。金玉眼疾手快,及时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她看了一眼门口没有拔出的房卡,知道秦非臻算是默许她继续工作。金玉看着秦非臻的背影百感交集。她不过一次无心的冒犯,秦非臻就盛怒如此,倘若有一天她不慎伤了黄美溪,他该不会要让她命偿吧。
金玉暗自嗤笑自己,她竟然有一瞬间,嫉妒到真的想去给黄美溪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