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你先回房,我跟顾少帅有些事情要谈。”容叶沉出声,眼神瞟过一旁的顾守安。
这才刚打过,有什么可谈的。但容叶沉的眼神太过坚定,容千云只好听他的,正好她闻了半天的血腥味,心里也不大舒服。
目送着容千云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容叶沉转向顾守安,沉沉道:“方才是我鲁莽了。”
顾守安别有意味的道:“习惯了。”
容叶沉不在乎他语气里的讽刺,眉目阴郁道:“云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她这个病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你们还没有成婚,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思。”
“哦,你担心的是这个,那我告诉你。”顾守安吊着右手站起来,坚定道:“容千云是我认定一生的人,我的妻子只可能是她,不管她得的是什么病,我都会娶她过门。”
“哪怕她再也没有可能好起来?”
顾守安道:“我会请尽天下名医来给她医治,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
他以为容叶沉是担心他会抛弃容千云,因此将这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宛如发誓一般。他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来,容千云是唯一一个让他心肠变得柔软的人,他都可以为了她放弃权力和地位,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殊不知,容叶沉并不想听他说这些。
“你最好说到做到。”容叶沉阴沉道,“若是我知道你对她不好,哪怕你们成婚了,我还是可以接她回来。”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
容叶沉便没再说什么,眉头比刚才郁结的更厉害了,像是夹子夹住了一般。
“那好,我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有个国外的大夫,他于这些方面有些经验,或许可以试一试。”容叶沉不是很情愿的道,像是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将这些话告诉顾守安。
“有把握吗?”顾守安问道。
听他这么问,容叶沉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顾守安肯将容千云的安危放在最前面,他多少有些心安。
“不清楚,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病例。”
顾守安眼里光芒闪烁,“这样的话凭什么交给他,云儿的性命是最重要的,我不同意冒这个风险,我可以让人去全国打探,寻找最优秀的大夫。”
容叶沉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云儿能熬得住那么长时间,再说了,整个枫城所有的大夫,我都请过来了,没人听过这样的病,你觉得,还有哪个地方的大夫会比枫城的更好。”
顾守安被问住了,焦躁道,“那也不能就这样交给一个没有把握的外国人吧?”
他也不想的,但用尽一切办法之后,唯一剩下的那个,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试一试了。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把握,他老师之前接触过类似的病人,他自己在医学方面也很有天赋,云儿现在吃的药,就是他配出来的。”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顾守安,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因为如果没有安德森,你看到的云儿,将比现在惨无数倍。”
最终,顾守安被说服了,或者不是说被说服,而是他相信,容叶沉对容千云的爱,不比他少,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就在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安德森身上时,他却托人送来了求救的消息。
按照安德森给的日期,他返回来也就这几日了,谁想到,在抵达华国后,他却被困住了,原因是两家军阀混战,一国恼羞成怒,将交通封锁了,安德森根本没办法来枫城。
容叶沉接到消息后,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窟,他这些天就盼望着安德森返程,因为容千云的病情又再一次恶化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将他整个人都弄蒙了,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安德森带过来,第二个念头是,怎么才能带回来。
顾守安也一直在留意这边的消息,听说后,立即决定,他要亲自跑一趟,那个军阀跟他交情不错,他出面的话,应该可以放行。
容叶沉皱眉,并没有立即答应,但显然,顾守安不是要询问他的意见,直接道:“云儿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最多等我十天。”
容叶沉道:“我与你一同去。”
顾守安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像评估一件物品,潜台词是,带这么个东西,会不会耽误我?
同样的,容叶沉也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他目光缓缓扫过他仍然吊着的胳膊,有些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爹,大哥去哪里了?”
容叶沉不在的第三天,容千云心里空荡荡的,宛如少了些什么东西,以前容叶沉经常在跟前晃的时候不觉得,这么一走就非常明显了。
容老爷慢条斯理道:“你大哥出去谈生意了呀,不是跟你说了吗?”
“哦。”容千云压下心里那点不安,发呆去了。
“云儿,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容千云睁着奇大无比的眼睛,心不在焉的道:“好多了。”就是心里空落落不得劲。
容老爷看出了她不开心,掏出一张纸,献宝一样递到容千云面前,神秘的道:“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容千云扫了一眼,纳闷道:“院子,这是我家院子吗?”
容老爷摇头。
容千云打起精神又看了一遍,连她门口的那株腊梅位置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她家院子吧。
“爹,你别逗我玩了,请个师父画个院子来哄我,我也不是小孩儿了。”
容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将手移开,露出蒙住的一行字,只见上面用小楷端正的写着,“赠小妹”三个字。这是容叶沉的字无疑,但为什么要赠给她,这房子不是大家一起住的吗?
容老爷解释道:“这是你大哥在宋城给你买的房子,到时候安德森大夫过来给你治病,听说会有些难受,你就去那边养一段时间,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反正隔得也不远。”
原来大哥不是逗她玩的,他真的认真准备了这个院子!
容千云接过那张平面图,握的紧紧的,大哥啊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
容千云纠结着,原则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顾守安彻底对她死心塌地,她是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了。
可她又还不想离开,至于心里牵挂着的人,她不想承认,更多的是容叶沉。
从她刚来这个世界,容叶沉就对她诸多照顾,告诉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大哥,大哥给她搞定,后来也果然是如此,容叶沉在用一切办法对她好,好到让她有一段时间不由自主的远离他。
唉,感情充沛就是不好啊!
容千云多愁善感的叹了口气,迟迟下不了决定。
“婆娑,再给我一些时间。”她至少要跟容叶沉见一面吧,还有顾守安,多少提示他一点。
婆娑公事公办道:“唔,你决定喽。”
“婆娑小天使,你太可爱了。”容千云在心里给了他几个飞吻,害的婆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容千云的意料。
第十天,也就是容叶沉说要回来的日子,他人没有回来,倒是他出门时带的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跑到厅堂上干脆就趴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容老爷被他弄蒙了,手里的茶碗一抖,差点泼了一裤子的茶,他满头黑线的道:“大丁,哭什么,说话!”
大丁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嗓子跟破锣一样,“老爷,大丁该死,没有保护好少爷,呜呜!”
容老爷心里一个咯噔,与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容千云视线对上,他沉声道:“好好说清楚,少爷现在在哪里?”
容千云紧紧握住了手,手指掐进掌心都没发觉,她这才发现,大丁的样子非常狼狈,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像是从土匪窝里走了一遭一样。
“老爷,小姐,少爷,少爷被人打死了!”大丁泣不成声的趴在地上,挺大一个小伙子,看起来怪可怜的。
容老爷手里的茶碗砰一声,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热水四溅,却没有人再管他,容老爷哆嗦着嘴唇,颤抖着道:“大丁,你胡说什么,少爷好好的,怎会被人打死了,他人在哪里,你快说!”
容千云也不敢相信,紧紧盯着大丁,试图从他脸上寻出说谎的迹象,可是那张脸糊满了眼泪和鼻涕,看久了极易让人产生不适。
大丁缓了缓,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容叶沉和顾守安接到安德森之后,几人一起坐火车回来,在枫城火车站下车时,早有顾家的司机开车来接。
上车之后,容叶沉眼角余光突然瞟见有人在跟踪他们,人数还挺多,个个一身黑衣,隐在人群里,他立即让人赶紧开车,可是来不及了,有人拔出了枪,对准了坐在门边的顾守安。
电光火石间,容叶沉来不及多想,倾身扑在了顾守安身上,替他挡去了那一颗子弹。同时大声吼道:“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声枪响好像是某个暗号,启动了开关一般,人群中隐藏的黑西装们全都拔出了枪。
当时车上有四个人,大丁还来不及上车,顾守安右手有伤,左手还来不及拔枪,就已经中弹了,司机和安德森也没能幸免,逃出来的就只有大丁一个。
大丁说完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容老爷浑身瘫软,呼吸急促,这么一来,等于他一双儿女的性命,全都交代了。容千云突然惊呼道:“爹,爹,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叫大夫,快叫大夫!”
容老爷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容千云强撑着病体,找了大夫过来,又让人去火车站将顾守安和容叶沉的尸体带回来。
直到看到容叶沉尸体的那一刻,她才不得不相信,容叶沉是真的死了。他身上中了好几枪,那些丧心病狂的特务,开了好多好多枪,容千云几乎能够想象的出来,当时子弹漫天乱飞,而几人作为靶子,避无可避的情形,痛的她快不能呼吸。明明只是个虚幻的世界而已,这种切切实实的伤痛是怎么回事。
“大哥……”容千云摸着容叶沉惨白的脸,拿着布巾沾了水,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
胸前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液粘起来了,凝固成一坨一坨的,奇怪的是,这一刻,容千云完全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她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只觉得疼,好疼。
火车站枪击案的发生,轰动了整个枫城,当天所有的报纸都在描述这件事情,记者们用或夸大的言辞,或激烈的言辞,将这件事情形容的绘声绘色。
他们说:“……这次枪击案造成了四人死亡,其中一个是在这次战争中,功勋卓著的顾守安少帅,一个是枫城首富之子容叶沉,一个外国人,还有一个为顾守安的司机……”
他们说:“这次特务们是冲着顾守安去的,他的存在挡了许多人的路,故而被多方势力派出人手暗杀了……”
还有人在八卦与这两人都有关联的容千云,说她命中大概克亲人,一个是未婚夫,一个是亲哥哥,总之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容千云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想这些,容老爷倒下了,那边的顾大帅不良于行,许多事情还要她出面,像葬礼这些。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警察局也立刻派人调查,在顾大帅的压力下,警察不敢掉以轻心,可当时人太多了,特务们又是有备而来,要找到人,谈何容易。
容千云冷静地道:“没事,杀人偿命,就算要花一辈子,也一定要找出凶手,将之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