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乱世,人命并不那么值钱,但她相信,只要她坚持,就一定可以找到凶手。何况,死的是她亲爱的大哥和未婚夫啊!不说顾守安镇守枫城,护了这一方平安多年,就是她大哥,这几年时间,先后创办了面粉厂,精盐长,纯碱厂,给多少人提供了饭碗,如果这样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当真是没有天理可言了。
容千云撑着病体去了报社,亲自写了一篇长文,追溯顾守安和容叶沉生前做过的事情,她小说看多了,文采好,又是发自肺腑的,写出来当真如泣如诉,令见者落泪。
这事情正是热点,报社自然愿意发出来,果不其然,报纸一发出来,全城民众哗然,所有人都在追忆二人,有人将顾守安当年抗击外国人的事情翻了出来,称他是民族英雄,容叶沉则是用知识救国的实业家,总之,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连上面都惊动了。一时专门派了人下来,成立了小组要彻查此事。
容千云做完了该做的,静静的等待着事情的结果,她连着好多天没有闭眼,奇怪的是身体竟然能撑得住。春梅不知道,是系统给她调整了身体系数,不然她早就倒下去了。
在这合件事情过去了大概半年后,凶手落网,一共七人,全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事情始末,不出所料,果然是顾守安的对头,而他半年前中途退出来,也正是厌倦了这些争权夺利,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躲过去。
真相大白了之后,那军阀头子还死不承认,迫于全国舆论压力,这才推出了一个手下来顶罪。又过了两个月,该军阀头子暴毙在寓所,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个情妇。
有人说,这是报应,老天爷在头上看着呢,也有人说,是有人替天行道,不管怎么说,时隔一年,凶手全部伏诛。
清明节前两天,一个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在通往公墓的路上。
“小姐,等等我,当心衣服淋湿了。”春梅举着伞,焦急的小跑着跟上去,她不过在山脚下买了一叠纸钱,转头就看不到小姐了。
那窈窕的身影正是容千云,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又待了一年,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系统也警告过她,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世界,不然就赶不上下一个任务了。
在走之前,她求婆娑给她一点时间,给顾守安和容叶沉扫个墓。婆娑复杂的道:“你何苦呢?”却到底还是准了。
顾守安和容叶沉的墓相隔不远,容千云先去的顾守安那里,她放下随身提的袋子,那里面,满满装了一袋子信,全都是顾守安在战场上那两年写的,信还折的好好的,人却已经变成了泥土了。
容千云点了火,橘黄色的火焰一下子吞噬了白色的信纸,她抿着唇,一封一封丢上去,火光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平静的诡异。春梅在旁边看着,莫名其妙就流了一脸。
“春梅,春梅……”
容千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春梅擦了擦脸道:“小姐,怎么了?”
“怎么哭了?”容千云直起腰,温和的看着她,指了一个位置,道:“你站那里挡下风。”
春梅哎了一声,有些狼狈的站了过去。她想说,小姐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哭啊,干嘛哭。”
听到容千云这句话的时候,春梅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容千云心里真不是多么难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这里是虚拟世界的缘故,可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感情。
那种不是痛彻心扉的悲伤,却总像是有一根细细的丝线,勒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叫她偶尔也会喘不过气来。
烧完了信,容千云来到容叶沉的墓前。
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心口闷得慌,看一眼那冰冷的石碑,总觉得宛如做梦一样,下一刻,容叶沉就会笑着走到她面前,揉揉她的头,温和的跟她说话,因为个子高,须得微微低着头。
说起来也怪,这一年多,容千云想起顾守安的次数,远远少于容叶沉,她自己对此的解释是,与容叶沉相处的时间更长,顾守安只是挂了个未婚夫的名头,大多数时间都去打仗了。
这样想得多了,连她自己也信了。
“大哥。”容千云喃喃道,“我给你们报了仇,你可以瞑目了,只是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其实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去给顾守安挡子弹呢,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的吗,是不是因为我,怕我难过,所以宁愿自己去死?你怎么那么傻。”
眼眶有些湿润,容千云没有管,将春梅买的纸钱一张张投递到火中,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吗?可是我不是呢,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强盗一样,偷走了本不属于我的感情。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就算是担着小偷的名头,我也要来这一世,因为,遇见你,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雨下的大了,一点点扑灭了火,剩下一堆烧了一半的纸钱,风一吹,晃晃悠悠的飘远了。
春梅过来催促:“小姐,雨大了,我们回去吧。”
容千云取出容叶沉生前画的那张图纸,将其压在墓碑下方,又定定的站了好一会,这才转身离开。
这天晚上,容千云就发起了烧,自此后越来越重,大夫看了一眼就摇头离开了。三天后,容千云昏迷过去,人事不省,一个星期后,容家再次挂起了白幡。
容千云仿佛在黑暗里穿梭了上千年,突然身体一轻,睁开了眼睛,周围一切都很熟悉,是她自己的房间,她又回来了。
耳边响起轻快的音乐,界面十分小清新,她侧头一看,是穿越前正在玩的游戏,因为走的太急没有关,现在还停留在游戏界面。
她看着里面帅气的游戏人物,有一瞬间的恍惚。失去意识前的画面浮现在脑海,熟悉的院子,漫天的白色,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是她在那个世界的灵堂。
容千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将那个世界的震撼和悲伤带回来了一样,只是个虚拟世界而已,不用太当真。
摇摇头,甩去这种压抑的情绪,容千云干脆抓起手机,重新开始玩游戏,说起来,现在是凌晨四点,距离她穿越也就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容千云有些烦躁,脑子里乱糟糟的,游戏也玩不下去,放下手机,她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来到父母的卧室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容百万熟悉的鼾声穿透门板传进她耳朵里,她焦躁的心却奇迹般的被安抚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画面全都潮水般消退了。容千云满意的回到了房间,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容千云吃完饭,抢着收拾了碗筷,洗碗的间隙,瞄了几眼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
记者兴致勃勃的说着八卦,分析某富二代真实的背景,语气一惊一乍,容千云自来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以前是沉迷小说,现在则是完全没了那份八卦的心。
正当她心里吐槽,这些记者一天没事干,就知道挖这些无聊的八卦时,眼角余光好像暼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千云一惊,迅速将目光重新对准电视,可惜那个镜头只是一闪而过。容千云深吸了口气,只是长得像而已,都不在一个世界,怎么可能会出现。
只是,心里一旦有了怀疑的念头,便怎么也不肯消停了,容千云脑海里反复出现那抹清瘦的身影,跟容叶沉太像了,太像了,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容千云已经自动将他的脸勾勒出来了。
哗啦一声,手里滑不溜秋的盘一个没注意,追随地球引力,与地板进行了亲密接触。
容千云吃了一惊,这一声响将脑海里影像打破,此刻她更需要担心的是王二丫的狮子吼。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个高八度的女音便响了起来,“容千云!你在搞什么?我那套青花瓷的盘子是限量版的!你知道你这一砸,砸掉了我多少钱吗?”
容千云盯着幸存的另一个盘子上缺了的口,心里道,就这货色还是限量版?王二丫同志,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面上却诚恳道:“老妈,我手滑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想到她道歉道的这么干脆,还一脸知错就改的表情,王二丫一肚子的话通通被塞了回去,嘟囔了一句,“好了,这次就算了,你可看着些,别再给我打碎了。”
“一定一定,老妈放心。”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容千云也没再多想。她洗完碗回到客厅,容百万破天荒给她递了个苹果,热情的道:“闺女,辛苦了,来吃个苹果。”
对于容千云的改变,容家父母由起初的不敢相信,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中途自然是对她各种观察,才最终下了定论的。既然女儿变了,他们也得跟着变不是吗。
容千云完全不知道她这对活宝父母的心路历程,只是被容百万堪称慈祥的目光盯得一阵头皮发麻,她垂下视线,咬了一口苹果,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呼呼——”容千云大口喘着气,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箍住了,难受极了。知道这是再次穿越了,但是她现在这是怎么了,前几次穿越也没这么累啊。
等等,这个视角怎么这么奇怪。
因为有了好几次经验,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容千云第一反应就是打量周围环境。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把她吓死。
这里的大环境应该是一个荒山之类的,这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些东西怎么都这么巨大,一株野草,看起来跟她差不多,一株本来就大的树就更不用说了,就跟小人国居民看到巨人一样,一棵本来巴掌大的石头,也好像放大了好几倍。
她是来到了小人国,还是来到了巨人国?不会玩这么大吧。
容千云一阵茫然,还来不及想什么,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缠得更紧了,她条件反射的大叫,“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一边叫还一边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道:“别叫了,笨蛋,你自己的胡须把身体缠住了。”
啥?谁在说话?什么胡须?
容千云消化了几秒钟,很快高兴起来,有人就好,她也不至于一穿越过来就嗝屁了。
兴高采烈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着说话的人,只是不管她往哪边看,视线都被面前的石头挡着。容千云也是真蠢,这时候都想不起低头看一眼,眼神直接掠过了石头,提高声音道:“谁,刚才是哪位高人在说话,出来一下好吗?”
话落,静静等着那人回答。
几秒钟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就在耳边,“是我啦,你再不解开你缠在脖子上的叶子,你马上就要被自己勒死了。”
容千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块巴掌大的石头。她定了定神,小心问道:“你,刚才是你在说话吗,石头兄?”
石头满头黑线,石头兄是什么鬼,容千云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叫起来,“你一块石头怎么会说话?”
石头憋屈道:“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好吗,你不也是一株植物嘛?”
“什么?”容千云连忙低头看自己,这一看,宛如半空里劈下了一个焦雷,将她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