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云：“……”
既然那么鄙视凡人，为什么还要变成人的样子。
只是这句话她没说出口，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是你的故人吗？”
奉宵极轻的应了一声，目光像是黏在了屋里，舍不得移开哪怕一分钟。看这样子，不用说也知道了，岂止是故人，只怕还是非常重要的故人。
容千云好歹也是看过无数小说的人，对这套路熟的不得了，脑子一转，已经有了无数个版本的猜测。
“既是故人，她怎么了？”
奉宵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没有月光，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星子，月光掠过树梢，树影摇动。
是个很适合听故事的夜晚。
容千云以为他会长篇大论的说许多，谁知等了半天，直等到一句，“我以前做错事，惹她生气了，她一气之下离开了我，跑去投胎了，我找了她三百年，终于找到了。”
三百年……
虽然容千云是妖精，可她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凡人，听到这个数字，还是不可避免的难过了一下。
奉宵也算是个痴情的人了，她突然不那么怕他了，抬头直视着他，道：“为什么非要找到她呢？”
他那么强大，想要什么样的妖精找不到，可他坚持寻找一个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找到的人，还一找就是那么多年，若不是深爱，怎么能够做到这一步。
奉宵嗤笑了一声，仿佛不屑于回答她这个问题。
容千云又道，“可她现在是人，而且还只是个婴儿，相比待在你身边，她在赵家，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奉宵就算是再强大，也只是个妖怪，还是个男人，要照顾一个婴儿，想想就是一场灾难。
“她活不了，她只能在我身边的待着。”
容千云愣了一下，生气的道：“哪怕对她的成长不好，你也要坚持把她抢走吗？奉宵，你这样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她声音不自觉提高，显得有些激动。
奉宵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我永远不会害她，我那么爱她，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那你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啊。”她已经决定投胎过平凡人的生活，显然是不想再跟奉宵有瓜葛了。
“不可能。”奉宵坚决的道。
若是能放手，他就不会找寻这么多年了，三百年的孤寂，绝望，哀求，好不容易等到，怎可以轻易放弃。
容千云也没法说更多劝慰的话，设身处地一想，其实她根本没立场去批评奉宵，没有人经历过别人经历过的事情，也就没有权力对别人指手画脚。
到现在为止，奉宵还算是比较文明的，没有仗着千年蝎子精的能力，直接上前去抢人，甚至准备等人都睡着了之后将孩子偷出来，可以说是很文明了。
容千云也就陪着他等待。
这期间，奉宵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关于他跟故人之间的事情，容千云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原来，蝎子精的修炼，还是源于里面的那个小婴儿。
当年，它还只是一只小蝎子，闲来无事四处乱逛，压根没有什么成精的想法，更是对修炼没有半点头绪。
就是这时候，他遇到了百灵。百灵是只鸟，有一天她的窝掉在了地上，她跟着寻下来的时候，就这么见到了蝎子精。
百灵非常温柔，长得也好，她当时已经开始修炼了，她的天赋不是很好，但眼睛很厉害，一眼就看中了蝎子精，觉得他要是修炼的话，一定会事半功倍。
蝎子精对修炼一知半解，全是百灵在教他，带着他一起修炼，而事实证明，百灵的眼光果然厉害，蝎子精虽然是后来修炼，但速度非常快，不到百年的时间，就成了那个林子最厉害的一位了，又过了几十年，蝎子精修出了人形。
而这时候的百灵，却停滞不前。
蝎子精一直记得百灵的话，想变成人形，跟蝎子精一起去尘世走一遭，可眼见着百灵的修为没有长进，蝎子精也急，可能是蝎子精性格里本身就具有凶残的一面，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灵力是可以抢夺的，至此，便杀了许多同样修炼的生灵，将灵力渡到百灵鸟身上。
起初百灵并不知情，蝎子精也很聪明，从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蝎子精胆子也越来越大，林子里的妖精们杀完了之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些有法力的道士身上。
事情就坏在这里了。
百灵从知道蝎子精用这种方式给她提升修为之后，就拒绝再使用他的灵力，蝎子精倒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只是，他毕竟是蝎子，不伤人就不正常了。
彼时百灵已经也已经修炼成人形了，她知道速度这么快，是因为蝎子精汲取了很多无辜人的性命的缘故，因此下定决心要多行善事。
二人一起，也着实过了一段神仙时光。
但，二人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很快有道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各种穷追猛打。以蝎子精的性子，自然是忍不了的，他的修为远远高于那些道士们，若不是百灵拦着，只怕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只是一直都有百灵鸟的阻拦罢了。饶是这样，在百灵看不到的地方，蝎子精也没有放过他们。
动物成精，本就是有违天道的事情，再加上蝎子精本性凶残，很快，天宫便降了雷劫下来。
那一次蝎子精足足躺了一百年才恢复过来，灵力去掉了大半，后来为了恢复，他背着百灵，更是捕杀了不少道士。他也不敢在百灵面前露出马脚，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百灵知道之后非常失望，这时候，她已经跟蝎子精谈了很多次了，在她行善的同时，经常听到的却是蝎子精的恶名。
那几道雷，也将她心里的恐惧挑了出来，她害怕终究有一天，蝎子精会灰飞烟灭，与其这样，不如自己趁早离开，以此来唤醒蝎子精。
可还不等百灵有所行动，便有一些道士结成联盟找上门来了。这时候蝎子精还在受伤，百灵自然不能让他出来，于是自己引走了道士。
从那之后，蝎子精跟百灵再没有见过面。他恢复了之后，用了无数的办法，疯了一样的四处打探，才终于得知，百灵早就堕入轮回了。
此后的几百年，蝎子精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百灵，而他在寻找百灵的期间，还打听到了一件事，这几百年，他之所以过得平平安安，是因为所有的灾难全都被百灵挡去了。
投胎转世的百灵，几乎每一世都没有善终，要不然就是夭折，要不然就遭遇灾难，总而言之，从没有安安稳稳长大过。
他查阅了许多资料，方明白，百灵的这种行为叫做代过，意思是将蝎子精身上所有不好的事情，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当然，若是要让百灵平平安安，也可以，那些她所承受的灾难，再转移到他身上就行了。
容千云听得懵懵懂懂，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这么说，这一世，百灵还是，还是，不顺利？”
“只要我平安一日，她就不会平安。”
这叫什么破事儿啊，容千云沉默了，她福至心灵的想通了一些事情，“你想带百灵走，是想用自身的力量来保护她？”
奉宵傲然道：“没错，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容千云心道，这可未必，若是有那么简单，当初百灵就不会以身代责了，可看到奉宵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好浇他的冷水。
有了这一层故事，容千云就没有理由再阻挡奉宵了，说实话，她从头到尾都没那个能力阻挡，若不是奉宵念着百灵，只怕现在早就已经进去抢人了，哪还会这么斯文。
唉，果然爱情的力量还是伟大的。
她现今看到的奉宵虽然仍然暴戾，却与故事里的那个大相径庭了，可见他在百灵走了之后还是改变了许多。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会来赵家？
房间里的赵员外显然也很不满外面的吵闹，不耐烦的道：“外面在吵什么，夫人已经休息了，吵着了夫人，你们谁担待的起？”
紧跟着，房门被打开了，赵员外肥胖的身影走了出来。一个小人急步走过来，低头道：“老爷，是红山道长。”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一些的道士，各个神色肃穆。
赵员外一看这阵仗，顿时慌了，快走几步，走下台阶，道：“道长，如何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红山道长面沉如水，沉声道：“赵员外，你府里有妖怪。”
赵员外一惊，讪讪笑道，“道长您是开玩笑的吧，妖怪不是被您赶走了吗，还是您亲口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