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号，周五。
这天下班后，杜如初直接和柏辰生一起开车回兰市。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下班高峰，路上很堵。
好不容易上了高速，杜如初接到了穆浮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听到了车子的声音，穆浮问：“你在下班回去的路上？”
“朕在回兰市的路上。”刚刚堵了那么久的车，杜如初有些困，声音懒洋洋的。
“施嘉落送你回去的？”
杜如初看了眼柏辰生。柏辰生察觉到，也朝她看了看，桃花眼中情意绵绵。
她移开眼睛回答说：“是柏辰生。”
“知道了，注意安全。”
穆浮挂得有些猝不及防，杜如初觉得他有事要跟自己说，最后又没说，莫名其妙。
“穆老师的电话？”柏辰生问。
“你怎么知道？”
“情敌对情敌总是特别敏感的。”
柏辰生回答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笑。在面对学生以外的时间里，他总是一副风流、多情、体贴的样子，撩人的情话信手拈来，好在杜如初也算是“阅男无数”，不吃他这套，也从不当真。两人偶尔不走心地互撩。
可随着相处，发现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她有些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假的了。
“你是认真的？”她问得很直接。
“我看起来一直是在跟你玩吗？”
杜如初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柏辰生有些哭笑不得：“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有点，但现在不是了。我是认真的，在追求你。”
“追求”这两字杜如初最近听得有点多，没什么感觉了。
“可朕不喜欢你。”她向来爱憎分明。接触下来，她发现他除了段数高一些、很会撩之外，是个不错的男人。原先他不走心地撩她，正好她也要接近他，她不介意跟他互撩，可是既然对她有意思，那就要说清楚了。
得到这个答案，柏辰生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窘迫。
“没关系，反正你没有男朋友，我还有机会，跟穆老师公平竞争。这是我们的事，你不用有压力。”
杜如初深以为然：“都说了是你们的事了，朕为什么要有压力？”
她事不关己地说着这句话的样子在柏辰生眼里十分可爱。
刚打完电话的穆浮还在刑警队里，旁边是乔佳。
近一个多月没有大案子，过得很平静，不过那个神秘人有了线索，所以大家还是很忙。
乔佳满脸同情地看着穆浮说：“郁夏跟柏辰生回兰市了？柏辰生我见过，长得很帅，还是大学老师。谁让你当初不珍惜，我们郁夏可是很优秀的，身边不缺追求者，后悔了吧？”
刑警队都是一群钢铁直男，还不如穆浮这个外星人开窍。
作为刑警队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乔佳成了他的“军师”。
本来今晚她给穆浮出谋划策推荐了一家气氛很好的餐厅，又给了他推荐了CL萝卜丁的口红当礼物，没有女人不喜欢，可偏偏郁夏跟柏辰生回了兰市。
穆浮打完电话后脸色就有些沉。
乔佳觉得他有点活该，人家追他的时候，他冷淡得跟个机器人一样，现在又后悔。
想起“霸王硬上弓”的事，她小声八卦地问：“听说你……有点问题，是不是真的？我好歹也算是医生，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的，这种事要早点治疗。正好我有个同学在男科，可以给你联系一下。”
穆浮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他皱起眉：“她跟你说的？”
乔佳点头：“她说她试过了。”说他不行，还是有点可信度的。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生/理/反应的。
正好这时候钟继苏走进办公室，看他们在小声交谈，就问：“聊什么呢？”
“在聊你行不行。”
“什么？”钟继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穆浮没有回答他，说了句“我先回去了”就离开了办公室。
钟继苏走到乔佳身边，微微弯腰，脸上带着抹痞笑说：“我特别行，要不要试试？”
乔佳脸上有些发烫，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说：“能不能正经一点？”
接着，她又生气地补充了一句：“没想到穆浮也不是个正经的人。”她是认真想要帮他，他居然报复她！
杜如初和柏辰生到兰市的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
郁夏妈妈家的地址在以前穆浮给她的资料里有，她提前就发给了柏辰生。
“就是这里了。”柏辰生把车开进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
杜如初下车后，发现他也跟着下来了。
“不用送朕上去。”她说。
柏辰生失笑：“我住这里。”
杜如初很惊讶。这么巧？
进了电梯后，柏辰生按了楼层。
六楼。
杜如初刚好要去的也是六楼。
从电梯出来后，她来到六零三门口，发现他停在了对面，六零四。
“你家在这里？”她语气古怪地问。
柏辰生眼中含笑看着她，说：“是啊，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杜如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诧异，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门和“603”的门牌，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的目光倏地凝了凝，说：“我想起来了。”
这个场景跟她脑中的画面重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门口，对面是柏辰生。原来柏辰生家跟郁夏的妈妈家是门对门的邻居，所以他们见过。
“你终于想起来了。”柏辰生的神情变得很柔和，“还是中学的时候，你有一次来你妈妈这里，应该是来要学费的，结果被……赶出来了，正好被我遇见，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跑了。我一直记得你，没想到你根本不记得我。”
觉得他是在控诉自己没良心，杜如初解释说：“有印象的，只是有些模糊了。”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进去吧，有事找我。”说完，柏辰生拿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六零四。
过道里只剩下杜如初一个人。
听着柏辰生的描述，她有些后悔来了。没想到郁夏有个那样的父亲还不够，还有个冷漠的母亲，她有些心疼郁夏。
来都来了，她敲了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打量了她好几眼，才认出来她是谁，问：“你来干什么？”
这不友善的语气让杜如初听着很不舒服。
“朕是来看看朕的……妈妈的。”
郁夏的母亲叫高兰，杜如初从嘴里说出“妈妈”这个词还是觉得很别扭。
男人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她在医院，明天做手术，你可以去医院看她。”
“哦。”
“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不早了，再见。”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快到杜如初反应不过来。
不想请她进去，至少也该有句客套话，没想到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匆忙就关了门，好像怕她进去一样。
很少被人这样对待，杜如初有些生气。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柏辰生所说的她来要学费的画面清晰了起来：十几岁还在上初中的郁夏因为有一个月郁爷爷生病花了很多钱，没钱交学费了，红着脸来要点学费，结果门一打开，她迎来的就是辱骂和驱赶，然后门就被关上了。
这些记忆大概对郁夏来说太过心酸，杜如初被影响得鼻子都有些酸了。
就在这时，对面六零四的门打开了，穿着拖鞋的柏辰生靠在门边，笑着问她：“要不要进来吃饭？”他眼中的一点心疼被笑意掩盖。
原来他虽然进去了，却一直在看着，好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到现在还没吃完饭，杜如初确实饿了，也不客气，进了六零四。
进去后她才发现柏辰生的父母也在。
柏爸爸柏妈妈烧了一桌子的菜等柏辰生回来，非常丰盛，对杜如初也很客气，招呼她过来坐。
这种热情跟对面的冷漠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很温暖。
柏辰生的爸爸和妈妈都是知识分子，性格很温和。吃饭的时候，柏妈妈不断提醒柏辰生给杜如初夹菜。
杜如初觉得他们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于是小声问柏辰生：“你爸妈为什么这样看着朕？”
“因为我说你很可能是我未来的女朋友。”
杜如初：“……”
她就知道是这样。
柏爸爸和柏妈妈非常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一直非常担心他会这么一直玩下去不结婚。儿子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他们两个都非常高兴。
他们对杜如初也很满意，觉得她长得漂亮，能吸引住自己的儿子，同时看着又很清纯乖巧，一看就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
施嘉落要是知道有人觉得他夏姐乖巧，怕是要笑出猪叫。
实际上，杜如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虽然从小在冷宫里长大，没有父皇母妃的关怀，但是好在有一些老太监和老宫女对她不错。所以，遇上一些很和蔼的长辈，她就会不自觉收起她的乖张和凌厉。
吃完饭后，柏辰生把杜如初送到了郁爷爷、郁奶奶家里。
郁爷爷这些天很稳定，没有发病。
听杜如初说了今晚的经历后，郁奶奶叹了口气说：“你明天去医院看一看你妈妈吧。说到底，还是你爸爸对不起她。她现在在那个家里也做不了主。”
第二天上午，杜如初听郁奶奶的话去了趟兰市第一人民医院。
她见到了病房里等待下午做手术的高兰。
高兰床边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应该是她跟现在的丈夫生的儿子。
“夏夏，你变得更漂亮了。”高兰躺在病床上，嘴唇有些颤抖，像是压抑着高兴。
有了郁夏那段记忆，杜如初对她热络不起来，“嗯”了一声，十分客套地问：“身体怎么样？”
“不要紧，只是做个小手术而已。你现在工作还好吧？听说前段时间你爸来找你了，没闹出什么事吧？”
“没有。”
高兰看了看杜如初垂在床边的手，想握住，杜如初察觉到，把手背到了身后。
她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触碰。
高兰眼中黯然。
杜如初看着却没什么感觉。郁威家暴，她选择离婚没有错，但是不应该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把郁夏留给郁爷爷和郁奶奶两个老人带，这些年不闻不问。
不愿意付出，又想在老了得到孝顺和亲情，怎么可能呢？
她没替郁夏讨回公道，还听郁爷爷和郁奶奶的劝来看她，已经不错了，多一点的关怀都是没有的。
又干干地讲了两句后，杜如初就离开了。
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她遇到了昨晚那个对她十分不客气的男人，应该就是高兰现在的丈夫。
她本不打算跟他说话，他却拦住了她，问：“这次来看你妈，带了什么东西？”
杜如初皱了皱眉说：“什么都没带。”她确实什么都没带，宁愿把花在这上面的钱给郁爷爷和郁奶奶。
“你懂不懂人情世故？来看你妈什么都不带。”
杜如初十分厌烦他贪便宜的嘴脸，语气有些冷：“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教养的东——”
“你说什么？”杜如初的眼中冷意聚集，那种从骨子里带着出来的气势让人腿软。
这个男人一瞬间被镇住了。他的印象里，郁夏是个性格很软，很好欺负的人。
“滚！”杜如初推开他，冷着脸离开了。
因为要上班，周日下午，杜如初不得不离开兰市。
郁爷爷又有点发病的迹象，拉着她不让她走，她也有些舍不得，临走的时候把还剩的工资全都留给两个老人了。
溪大还有一个多星期才开学，柏辰生留在了兰市，没有跟她一起回去。
她只好一个人坐大巴回溪市。
大巴的票是施嘉落在网上替她买的。
现在乘车都很方便，只要刷身份证就可以，到了兰市的汽车站，第一次坐大巴车的女皇陛下凭借自己过人的智慧，学着别人，顺利坐上了回溪市的大巴。
今天是周日，刑警队却一直在加班。
穆浮被叫回队里，没有时间再陪杜如初打针，也是因为有了个重大的发现。
经过调查发现，那个监视着警方一举一动的神秘人最早可能不是连环纵火案出现的，而是更早。第一次出现应该是在今年三月二十八日，白安公园昌绪宁被害的那个案子。
钟继苏他们去见了潘思妤，又去看守所见了凶手昌林，确认他们也接到过神秘人的电话。
警方之所以几次找错目标，是因为有神秘人通过电话提示他们这样误导警方。
今天下午，刑警队开会讨论的就是这几个案件之间的联系，还有那个神秘人的动机。
大家看着投影仪上从白安公园案件开始的几个案子的信息，认真思考。
钟继苏坐姿懒散，翘着二郎腿，手指不断在桌子上有规律地敲击着，伊杭除了看投影外，还时不时看手边的资料，郑依不断在她的笔记本上涂涂写写，毫无头绪。
一眨眼都晚上了。
谢彦头发都抓掉了许多根，办案使人秃头。他不解地说：“这些案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关联啊。白安公园杀人案，三月二十八。连环纵火案，四起分别发生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六号，建孟区南部观阳路，今年三月二号，建孟区北格街，四月五号，西城区明昌路——”
穆浮忽然想到了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三月二十八，水星东大距。四月五号，木星冲日，第三起纵火案发生后交到我们手里。五月十七号凌晨，邵玉杰被害坠楼身亡，十六号晚上到十七号凌晨可以观测到土星合月。七月十二号，满月。”
谢彦没忍住“卧槽”了一声，补充说：“十二号这晚在水库找到了蒋浩的尸体，另外石江河被神秘人绑架，蒋奇光失踪。”
“水星东大距、木星冲日、土星合月还有满月都是天文现象。”伊杭总结说。
这种查了好多天，突然一下子找到突破口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们，不是巧合。
这些日期和现象就是神秘人留下的“签名”。
郑依一边在她的本子上飞快地记录，一边疑惑地问：“难道这个神秘人是天文爱好者？”作为萌新的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独特的作案签名，觉得非常不一般。
钟继苏终于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开口说：“神秘人是不是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这里有一个人是。”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人。
“是冲我来的。”穆浮冷静、平稳又笃定的声音让人的肾上腺素加快分泌，好几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乎是在他们发现凶手作案签名差不多的时候，杜如初刚刚从溪市汽车客运站出来，正站在路边等着施嘉落来接她。
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了。
大巴车坐起来远不如轿车舒服，体验不怎么好，杜如初又向来没什么耐心等人，所以一双眉毛皱着。
在她烦躁地望着马路时，一辆迎面驶来的黑色汽车突然偏离原来的车道，没有减速，直直朝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