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辰生看着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那双桃花眼很特别,即使没有刻意做什么表情,也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感觉。
“你不觉得从武帝晚年到灵帝继位这段时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杜如初一边看着他,暗中注意他的神色,一边一点点引导,“武帝的儿子们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最后凭什么是一个孩子上位?而且灵帝不是武帝的嫡长孙,只不过是众多皇孙里不起眼的那个。”
她口中的“武帝”就是她的父皇,“灵帝”即是她的侄儿,在她驾崩后被那群大臣扶上皇位,冒领了她的功劳。
她在位期间做了那么多政绩,完全抹去,谈何容易?她就不信没有疏漏的地方。
柏辰生轻轻点了点头说:“武帝晚年的皇权斗争确实惨烈,结果也出乎意料。”
今天是周末,是一周的工作后难得放松的日子,来这家餐厅吃饭的人看起来都很享受,他们两个却在这么轻松的氛围下讨论这么严谨、复杂的事,兴致还很浓。
“你……知不知道武帝除了五个儿子,还有两个公主?”试探地问出这句话后,杜如初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紧张。
她的眼睛在灯下特别夺目,明明是一副清纯的样子,眼神却很强势,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结合得很好,使得她更加熠熠生辉。
柏辰生的目光落在她额前垂下的一缕头发上,隔着张桌子,伸手替她拨开,说:“一个早年远嫁,另一个好像不受宠,生活在冷宫。”
这个动作很暧昧,换成是别人,就算不脸红,也会很不好意思。
杜如初只是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动了一下,并没有躲开。
“那个公主最后怎么样了?”
柏辰生收回手的时候,指尖在她的发梢上轻轻拨动了一下,笑了笑说:“未国的史书文献上对这个公主的记载很少,非常神秘。”
杜如初皱了皱眉:“你不觉得有种在刻意遮掩的感觉吗?”
“你是说……”柏辰生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
察觉到他眼中的探究,杜如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网上内容太少,朕了解到的不多,只是很感兴趣。”
“柏辰生?”
杜如初听到声音抬头,只见是两个穿着打扮都很漂亮的女人。
“你们来吃饭吗?真巧。”柏辰生笑了笑。
“是啊,好巧。这位是……”
柏辰生介绍说:“一个朋友。”
杜如初朝她们淡淡地点了点头。她堂堂未国女皇,放在以前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现在能让她们一睹天颜已经是恩赐了,凭什么还要搭理她们?
她感觉到其中一个女人对自己充满敌意,毫无疑问是因为柏辰生。
他这样长相英俊、段数又高的男人,必然是很招女人喜欢的,恐怕有不少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柏辰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又或者是因为应付起这样的状况得心应手,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那两个女人离开后,他看向杜如初,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要是对未国的历史感兴趣,下次可以去我家。我收集的资料比较全,很多是网上找不到的。”
杜如初眼睛一亮:“好啊。”
她不知道现在的人对未国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自己驾崩后,史书被改成什么样子,只有先了解了,才能从中找到痕迹,证明自己的存在。
正当她想象着以后借柏辰生的手让真相大白、受现在的人景仰的时候,手机响了。
“夏姐,我被刑警队的人发现了,他们不让我跟了,说再跟就要请我去喝茶。”
杜如初没好气地说:“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施嘉落委屈地说:“他们可是刑警啊,跟着他们哪有那么容易!不能错过抓捕何岩的独家新闻!你饭吃得怎么样了?我先来找你?我一个人不太行啊。”
杜如初高冷地“嗯”了一声。
她打电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柏辰生一直在看着她,把她每一个表情都收入眼中。
等她打完后,他问:“怎么了?工作上的事?”
杜如初点了点头:“一会儿施嘉落来接我。”
“我陪你等。”
一起等施嘉落的时间里,杜如初始终觉得不远处一直有一道充满敌意的视线看着自己。不过她并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很享受这种瞩目,心里很得意。
施嘉落快到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
柏辰生陪杜如初一起出去。
五月的晚风柔柔的,吹起她的长发,发梢轻轻划过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请朕去你家?”
柏辰生替她理了理被吹得有些乱的头发,说:“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给我发消息。”
那敢情好。
施嘉落一来就看到了这副景象,心中感慨穆老师头上绿油油的。
他按了按喇叭。
跟柏辰生分开后,杜如初上车,施嘉落献宝一样拿出一张纸,说:“刑警队他们的地址清单。”
“被划掉的是他们已经搜过了的?”
“是啊。”施嘉落说,“他们现在应该在月色酒吧,不过应该没什么结果。”
杜如初根据名字猜测:“喝酒的地方?”
“是呀。”
杜如初又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词,问:“那会所呢?”
施嘉落以为他夏姐是个老司机,没想到那么单纯,这些地方都不知道,解释说:“会所也是玩的地方,项目多一些。夏姐,你觉得哪个地方有可能是何岩藏身的地方?”
“九月会所。”
知道他肯定理解不了,杜如初又勉为其难地解释说:“从清单上被划掉的地方来看,伊杭他们首先搜查的是肖旭峰的几个住处,然后就是一些人多的地方了。要是朕藏人,也会把人藏在人多混杂的地方。现在除掉月色酒吧,还有一个九月会所。”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施嘉落看了眼手机,说:“刑警队他们动了,看来是在月色酒吧一无所获。他们去的方向……就是九月会所!夏姐你神了!”
杜如初看了眼他的屏幕,问:“你能知道他们的动向?”
施嘉落嘿嘿一笑说:“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有个舍友是很厉害的黑客,跟他学了一点点。你可千万别跟刑警队的人说,连穆老师也不可以,不然我会被请过去喝茶的。”
杜如初听得一知半解,“嗯”了一声说:“走吧,我们也去那里。”
九月会所离杜如初跟柏辰生吃饭的地方比较近,他们到的时候刑警队的人还没到。
这是一家比较普通的会所,消费档次在溪市也不是特别高,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门口和大厅是那种很常见的欧式风格,富丽堂皇、灯光充足,有些浮夸,却很符合杜如初的审美。
“说不定何岩就藏在里面了,我们进去?”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施嘉落有些兴奋。
杜如初拉住他,说:“遇上何岩,凭我们两个也制服不了他。而且,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况,或许他还有帮手呢?等刑警队的人来吧。”
她说话的时候,四五个结伴的人从她身边走过,有男有女。女的浓妆艳抹,穿着有些暴露,男的则都穿着紧身裤,臀很翘,举止间缺乏一种阳刚之气。
那几个人虽然已经走进去了,但是留下的香味久久不散,有些呛鼻。
她皱了皱眉说:“先在四处看看。”
九月会所的正门正对马路,很繁华,后门在一条有些昏暗的小巷子里,只偶尔有几个人从后门出来,或者路过。
小巷子里弥漫着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施嘉落没有重点地瞎看着,问:“夏姐,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看看这里的地形。”杜如初嫌他有些聒噪,让他闭嘴。
他们两个在巷子里没有几步,一个脚步有些匆忙的人从他们对面走来,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打扮太惹眼了,那人抬头朝他们看了看,刚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然后从他们身旁走过。
杜如初的脚步越来越慢,然后停下。
旁边的施嘉落身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他拉了拉她,轻声说:“夏姐,那个是何岩。他耳后有一条疤。”
“果然我没看过。”杜如初回头,只见那个身影越来越远,“他那么着急,看来是要跑。”
“副队长他们还没来,我们现在怎么办?”施嘉落紧张地问。
眼看何岩要消失在巷子的拐角,杜如初当机立断说:“不能让他跑了。跟上去,小心些。”
她和施嘉落悄悄地跟了上去。
何岩脚下很快,一边还很警惕地看着四周。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
四下只有杜如初和施嘉落两个人。
“是你们,跟着我干什么?”何岩警惕地看着他们。
他身材壮硕,表情阴沉,看上去很危险。
施嘉落笑嘻嘻地说:“我们只是路过啊。”
他的反应很快,演得却很假,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明明他们刚刚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现在怎么可能路过这里?
何岩转头就跑。
杜如初推了施嘉落一把,说:“追!”
施嘉落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去追了。
杜如初跟在他后面没跑几步,发现穿着高跟鞋没办法跑,看着肮脏的地面十分嫌弃,最后还是脱了高跟鞋。
她拎着高跟鞋赤脚追过去的时候,发现施嘉落正躺在地上捂着肚子。
“你没事吧?”她担心地问。
挨了一脚的施嘉落疼得说不出话。
何岩冷笑了一声,耳后的伤疤在夜色下显得很狰狞:“就凭你们两个,也敢跟踪我。你们看着也不像是警察,到底是谁?是打电话给我的人?”
打电话给他的人?
杜如初心中闪过疑惑,故作高深地反问:“你说呢?”
她的镇定里带着几分高傲,让何岩一下子分辨不出真假。
“给我打电话的是个男人。是他打的?”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施嘉落。
“你还算聪明。”杜如初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何岩怀疑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杜如初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回答说:“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
何岩很快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很凶狠:“你是在拖延时间。他妈的居然敢骗我!”说着,他朝杜如初走去。
“夏姐!”躺在地上的施嘉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没爬得起来。
这时候应该转头就跑的,可是杜如初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施嘉落,没办法把他丢在这里。
她冷着声音提醒说:“别怪朕没提醒你,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要是还有点脑子,现在就跑。”伊杭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她现在只能先想办法自救,人可以以后再抓。
何岩脚下没有停:“居然他妈敢骗老子,跑之前也要把你收拾了!”
杜如初把手里的两只高跟鞋重重地扔向他,全都被他躲开。
眨眼间,何岩已经来到她面前,想跑也来不及了,她认命地闭上眼。
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却听到一声惨叫,她睁开眼,一眼就认出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脱口而出:“穆浮?”
诧异的同时,她松了口气,心中欣喜。
穆浮躲过何岩的拳头,抓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扭,几乎已经控制住了他。
谁知,何岩突然拔出一把水果刀。
穆浮为了躲开他,不得不先放手。
警笛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何岩得了自由立即要跑。
穆浮追上去抬脚踢在他的腰上,让他一个踉跄,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在他挥着水果刀转身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掰。
何岩一声惨叫,水果刀落地。
接下来,没有悬念了。穆浮从后面制服住了他的双手,把他按在地上。
这一招杜如初也曾亲身感受过。当时她竟然没有发现他这样斯文清冷的人打起架来特别吸引人。果然男人还是要阳刚一些好。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