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的眸光-沉了沉,没有反驳他,只是用那布给他胡乱的包扎了一下。
残阳如血一般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山间小路崎岖,杂草蔓延,他们到达破庙之时已经天已经全黑了,破庙的门紧闭着,带着灰尘的气味,但是依稀能听见里面有很多人谈话的声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先进去。”
门被她一下子踢开,手里面的短刃握得紧紧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然而男人却挡在了她的前面,言笑晏晏,“卫子夫,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他们才不是冲你来的……”
狭长的丹凤眼眯出一道姣好的弧度。
门被破开,带着浓重的灰尘气味。里面有数十个穿着布衣的死士,虽说穿着简单,但是看起来便是训练精良的样子,而在一旁的石柱之上绑着的便是卫青,“阿姐……”
他唤着子夫,一张俊俏的且略显青涩的脸带了一丝着急,“他们是反贼,是淮南王的手下,你们快走!”
子夫深吸了一口气,瞥了刘彻一眼,眼见他此时此刻薄唇紧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破庙后面的那扇布帘,便知晓他是个什么想法了,她上前去准备给卫青松绑,还未及她走到那里,一个冷冰冰的刀子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刘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开,只是对着布帘的方向,笑道,“阿陵,三年未见了,今日你要见朕便是这个阵仗么?”
只听得布帘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轻笑,很是柔媚。
一阵香风吹拂而来。
布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迎面走来的女子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裙,火红的唇角带着笑,她杨柳细腰,柳叶眉,鹅蛋脸,端庄与柔媚倒是兼具了。
刘陵。
“当今皇帝要见臣女,臣女又怎会不见,只是这阵仗自然不是对皇上的,而是对一个总打扰你我好事的人!”
娇媚的目光向子夫投过去不悦的一瞥,子夫倒吸了一口气,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上一不小心撞破了她与刘彻苟合的事情的时候,此人在黑夜之中拿着刀子向自己扑来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一日,若不是刘彻一脚将自己踹到了平阳公主府前的湖心之中,怕是自己早就丧命了……
刘陵绝对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可怕的女人了。
刘彻闻言笑了笑,“今日若不是她,怕是朕还见不到你呢,你若是要见朕,何不快马加鞭赶到皇城,先是让朕的皇后绑了朕这愚钝的卫夫人的弟弟,如今又自己个儿派人这么守着,何须那么麻烦……”他一把将刘陵拥进了怀中,“啵唧”一口亲在了刘陵的脸上。
刘陵作势笑推了他一下。
“臣女才懒得去你那皇城,若不是绑了你心尖上的人,你怎么会来这儿?”
刘彻却只是冷笑,“你说的是她么?”安抚性的揉了揉刘陵的头发,他看着子夫的眸子里面满是冰冷,“朕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你,至于她,不过就是一颗朕用来制衡陈后的棋子罢了……”
他宠溺地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站在一旁的刘陵的手下都识相的走了出去,子夫的心不知何故痛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扶着卫青走了出去。
“阿姐!这……”
卫青的拳头攥紧了,脸涨得通红,却被子夫死命地抓着衣角给拉走了。
门关上之前,她听见了里面衣服一片一片碎裂的声音,正如她的心此时此刻的碎裂一般,下一秒,她听见刘彻沙哑的声音,她听见他对刘陵说,“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朕的野心……”
……
“阿姐,刘陵是淮南王之女,自来手腕阴毒,今日陛下竟然……竟然……”他一张俏脸通红,只觉得千古一帝不应当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不曾想,这话还没有说完,右脸颊便挨了狠狠一巴掌。
“你不会懂一个帝王的野心,正如你不曾看到当年他困兽一般的眼睛。”子夫咬了咬唇,眸光冷寂,“在帝王身后叙说帝王事,这是你一个臣子该做的么?”
“可是阿姐!”
他似乎还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也噎了下去,只剩下低哑的一句,“阿姐,你开心么?”
他说的阿姐你开心么时候,子夫的心赫然沉了下去。
她还记得平阳公主府上那个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的少年,曾经握住他的手腕,拉满了弓,一箭射向旧日里面总是找她事儿的那个主管的样子,少年意气,锋芒毕露。
那个时候,他比现在还要捉摸不定,可是那时候她反而是开心的,但是现在,她不知道。
未央殿中。
萃玉见子夫回来了,连忙将早就做好的莲子羹汤端给她,“怎么样,公子爷救回来了么?”
“救回来了,只是这真凶倒是跟我从前想的不那么一样。”
“不是陈后么?”
“是陈后,只是又不全是她。”她端起莲子汤轻轻地饮了一口,眸间惆怅,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又道,“你可知道那人怎样了?”
萃玉拂了拂身子,“张汤先生如今已经被皇上流放了,也别怪奴婢多嘴,虽说您跟这人是不曾有什么,那一日在御花园一起晕倒也是被人设计的,可是这皇宫之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这稍有不慎,怕是满门灭族!”
那一日,皇帝闯入未央宫之中掐住夫人脖子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帝王之心毕竟难测,盛怒之下灭了满门史上也不是没有的。
子夫揉了揉眉心,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皇上真的会在乎我么,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陈后不除,他是不会杀我的。”
“那既然今日皇上靠不得,夫人何不顺了平阳公主的意,一心为那血如意而留在皇宫呢,这平阳公主虽说性子傲了一些,但到底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血如意是用来救曹候的命的,若是夫人救了曹候,那必定是会得到平阳公主的以死相护!”
子夫轻轻地“哦?”了一声,露出皓齿,对着锦绣浅笑莹莹,“我突然记起,你也是平阳公主府上的吧。”
这话一出,锦绣登时就不说话了。
子夫却只是笑,“你且放心好了,审时度势我还是会的,拿到血如意公主定会保我卫家荣华富贵,这买卖划算。”
青翠的茶叶在茶碗里面流转着,散出淡淡的香起来。
未央宫的门被打开,白公公急匆匆地进来跪下,“夫人,皇上传您去建章宫!”
子夫的眼睛眯了起来。
已是半夜了,他不是应该在与刘陵云雨么,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