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可是她心里面却凉的要命。
月奴端了一碗药过来,子夫蹙着眉头将它一饮而尽。
“夫人慢些喝,到底是身子要紧。”月奴轻轻地拍着子夫的背,“馆陶长公主昨日入的宫,今晚要宴请众嫔妃,陛下已经下旨不要您继续跪了,您也不要跟陛下扭着干。”
月奴轻轻地叹着气。
这自古谁不是顺着帝王心的,夫人如此,迟早是要吃亏的。
子夫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突然起身,将先前在书桌旁边做的那些有关锦囊的料子和鞋底子的成品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儿的塞到了月奴的手里面。
“夫人,这是?”
“这些你都给我拿去扔了吧,他既然弃嫌这些,我又为什么要费苦心再给他做。”
她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前一日他打自己的那巴掌,心里面就生出无尽的苦涩来。唇角也生起了一股子的自嘲的意味。
卫子夫,其实你的心眼也就这么小……
其实你对他的爱到底也就这么浅薄。
月奴怔了怔,叹了一口气,便将那剩下的料子拿了出去。
馆陶公主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女儿,先帝在时便是最听她的话,因此其娇纵跋扈比陈阿娇轻不到哪里去,今日,她既是宴请了,子夫也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傍晚的时候,月奴出去了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行色匆匆,手里面还托着一个木盘子。
那木盘子上面放着的是一件淡青色的衣裙。
子夫困惑的问清了原委,这才知道,原来今日皇后为了显示自己的温柔大方提前跟御衣坊说了要穿蓝色,子夫素来不喜欢艳丽之色,故而衣裳大多是蓝色,今时不同往日,馆陶公主替陈皇后撑腰,这一次的宴会,摆明了是鸿门宴,当真是轻视不得。
所以月奴便巴巴地又去给她寻了一件这淡青色的来。
馆陶公主准备的晚宴在御花园的凤凰台之下,歌舞声色一应俱全,子夫早早地便到了,她与那群妃嫔素来没有交流,便一个人在月下独自饮着酒,就在颇有点淡淡醉意的时候,月奴在一旁小声提醒她,皇后快要到了。
一阵舞乐声响起,皇后在馆陶的搀扶之下缓缓地走了出来,她今日画上了很是典雅的妆容,看上去很雍容华贵,只是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裙,反倒是显得一张容颜清丽了不少。
淡青色?
子夫的眸子里面满是诧异,回头看月奴,月奴也是同样的震惊,轻声呢喃着,“这……这是皇后身边的人传给奴婢的消息……”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旁的人一齐行礼,子夫也只好跟着跪下行礼。
“平身!”娇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子夫也刚刚想要站起来,然而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年纪不小的奴婢,强行又将她按了下去。
“皇后这是何故?”
“何故?”陈皇后在那高台之上坐稳了,一双凤眸轻佻,“本宫倒是想问问妹妹这是何故?这众所周知,本宫今日宴请众人是会穿的清丽一些,可是妹妹你却也刻意穿了一身青色,这是刻意要挑本宫的刺么?”
陈阿娇素来不曾唤子夫为妹妹,今日她这一叫,当真是让子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子夫不敢。”
“不敢?”一直没有说话的馆陶冷笑了一声,一步一步从那高台之上走了下来,“皇后耽弱,不似旧时吕后般凶狠,只是,依老身看,你倒是颇有些戚姬的狐媚样子。”
这话说出来,在场便是一片唏嘘之声,谁都知道戚姬被做成人彘之后的惨状,因此,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一般。
“众所周知,吕后虽智勇,却也巴望着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如今馆陶公主您直言吕后凶狠,戚姬狐媚,是想说高祖昏庸,还是吕后夺权?”
子夫直视着馆陶,眸子里面满是不屈。
“贱人!”馆陶被她气的怔住,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好在理智在,并未将手落下来,而是径直捏住了子夫的下巴,冷笑了一声,“你倒是真的很欠管教!”
馆陶的眸光突然就落在了子夫白嫩的脖颈之上挂着的一个朱红色的夜明珠的链子,“这是皇帝送你的?”
子夫还没有回答,下一刻,那链子便被馆陶给扯了过去,一下子就扯断了。
子夫的肩膀被人按住了,动弹不得,可是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这并不是皇帝送她的,而是她母亲临终之前留给她的,因此一双眸子也变得满是猩红。
“你还给我。”
她的语气骤然变冷。
馆陶却仍旧只是笑,将那珠子拿在手里面看了看,面露嘲讽,“老身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不过就是个假的链子!”她一面笑着,一面径直就将它扔在了地上,那珠子落在地上,四碎了一地。
子夫的心咯噔一下。
也跟着这个珠子一样四碎开来。
她登时就红了眼眶,伸出手去,想要去将它拾捡回来,却不曾想,白嫩的手顷刻之间便遭到了馆陶的那一只脚的碾压,“不过是一个贱人,也敢跟皇后争宠,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好了,这皇宫自古便是一个尊卑分明的地方,任何人,在撩拨皇上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馆陶公主的下巴高高地扬起来,睥睨着趴在地上的子夫以及所有人。
她紧紧地蹙着眉头,右手早已经攥紧成了拳头,在馆陶的脚终于离开她的左手的时候,她一个转身便站了起来,紧接着,下一刻,袖口里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把刀子,冰寒的刀尖直直的对着馆陶的脖子,她本就是平阳府之中出来的杀手歌姬,力气也比旁人大一些,推着馆陶一直到一个廊柱前,目光里面已经是杀意明显。
“夫人,不可以!”
“卫子夫,你疯了!”
周围是一片惊慌的声音,然而她却如同疯魔了一般,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馆陶毁了她的母亲送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月色下,她冰冷的刀尖在馆陶的脖子上面直直的划出了一道血痕来。
馆陶满是惊恐地看着子夫,死到临头来,还威胁道,“我是先帝的亲妹妹,当今皇帝的亲姑母,你若是杀了我可是灭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