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刘彻的一张脸冰寒的厉害,而子夫则是已经被打蒙了,眼泪更是克制不住的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十三岁那一年便在平阳公主府中遇见了刘彻,此后多年,虽是互相利用,可是到底也算是有了生死相依的情分的,这么多年来,无论她做了什么,或是惹了什么麻烦,刘彻都不曾对她动过手,而今日,他却是为了陈皇后而打她……
倔强的站起了身,她咬住唇,目光并不看陈皇后,只是看向刘彻,“我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顶撞皇后,咄咄逼人,朕没有降罪于你,你还要问朕为什么,卫子夫,你是不是恃宠而骄的过了?”刘彻显然怒了,一张原本就冷毅非凡的脸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子夫眼眶里再度有泪水开始打转,她很想问问刘彻,什么是恃宠而骄,这分明是他一次次的给她希望,可是又一次次的让她失望……
“如果陛下如今对子夫的恶语相向便算是宠爱的话,如果陛下执意要子夫为没做错的事情道歉是宠爱的话,那子夫宁可不要陛下的这宠爱……”
难得的,她跟他叫板。
夜色寂寂,刘彻被她气得怔住,原本已经放下的手顷刻之间又高高的举了起来。
子夫抬头看着他,倔强的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十三岁那一年,是他告诉她的,但凡是不想要做的事情,无论这世上任何人逼你,都不要答应。这话,她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可是如今,逼她的,却是他。
“怎么,陛下如今是想直接打死我么?”
“你……”他看着她,眸间浮现出了一丝不耐,那手最终又放了下去,“白臣!传旨下去,卫夫人不守宫规,命她在长门罚跪两天两晚。”
“这……”
“还不快去!”刘彻眸子漆黑,浓重的情绪翻涌着,并不想再多看子夫一眼,而是直接抱着陈皇后便离开了。
建章宫的门被关上之后,白臣公公便连忙告诉子夫,说皇上说的是气话,让子夫回去,可是子夫却是倔强的性子,既是刘彻叫她跪的,她又岂能不跪。
于是乎,这大晚上的,便直接到长门那里跪了下来。
这一晚,风大,且冷清。
她的伤还没有好,胸前还在隐隐作痛着,然而对她而言最痛的其实是心。
长门是这皇宫之中的冷宫所在,相传当年戚夫人被吕后做成人彘之后便是关押在这里的,因此显得格外的凄清,她在那里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口血便吐了出来,就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扶住了她。
带着浑身的酒气,她望见了一张熟悉的,带着复杂笑容的脸。
江都王。
“真巧啊,卫子夫,本王真是在什么地方都能够碰到你!”在见到子夫这副境遇的时候,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扯出一个极为苦涩的微笑来,“原来你我是天涯沦落人啊……”他不动声色地将子夫唇角的血擦干,“你说是不是这天下帝王在惩治自己犯了错的女人的时候都喜欢让他们到冷宫晃一圈?”
“你别碰我。”子夫厌恶地推开他的手,奈何身子虚得很,这一推,自己反倒是就摔在了地上。
“你这丫头倒是倔强的很,别说是皇帝看了不喜欢,就连本王见了,最初的怜惜都没有了。”刘非唇角一勾,满是嘲讽。
“谁要你的假好心!”
“假好心?”刘非闻言似乎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带着满身的酒气,便往子夫面前凑了凑,“你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卫夫人,说不定来日便要住在这冷宫里面了,本王对你假好心有什么好处么?天下帝王皆薄情,卫子夫,你不要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
子夫咳嗽了两声,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说什么天下帝王皆薄情,江都王,你莫非就不想做帝王?”
月色下,她的言语犀利。
刘非手里面的酒壶被他随意的扔在了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清脆入耳。
她的下巴被挑了起来。
“卫子夫,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是只有天下么?”他一字一顿,清风朗月般的面容之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你不是为了权力来的,也不是为了名利来的,那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刘非邪魅的唇角完成了一个极好的弧度,许久,便听得他笑道,“本王是为了戳穿这帝王家的假面而来的,本王就是想要向这天下人证明,自古帝王无爱……”他的笑声越来越癫狂,一阵疯魔的狂笑之后最终又消失在这个茫茫黑夜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子夫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感觉有些悲凉,悲凉的困惑。
她跪在长门外,与长门内仅仅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可是却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那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失去皇帝的宠爱之后被关进去的妃子,那哭声一阵比一阵凄厉,子夫的背上则是一阵发寒。
自古帝王无爱么?
今日刘彻让她跪在这个长门之外,是不是也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眼前一阵发晕,一阵凉风吹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了一般,随即忍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