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殿的门被重重的关上，此时此刻，刘彻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一双泪眼盈盈可是咬着唇却满是倔强的子夫。
他的手在她的脸上不住的摩挲着，突然收起了先时的恶狠狠，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笑吟吟的脸，“你是不是觉得今日朕打疼你了，你很委屈？”他手上的动作变得越发的温柔，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还是觉得今日朕刺你的那一刀刺的太重了？”
他距离她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子夫的脸上，子夫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死死地攥着拳头，却仍旧是不理他。
“怎么，你如今是不想跟朕说话了？还是连朕这个在皇宫之中的最后一个靠山，你都想要失去了？”
他看似轻柔的手突然从子夫的脸上移了下来，随即在子夫还在流血的肩膀上停了一下，只是片刻的功夫，又突然恶狠狠地按了上去。
火辣辣的疼痛……
子夫咬着唇，一声闷哼又被她给咽了回去，然而生理性的泪水却是刷刷地往下落，像是断了珠子的线一般，她扭过头去，流泪不代表示弱，她并不想要让刘彻看轻自己。
却不曾想到，这人突然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你知道你今天若是真的用刀子杀了馆陶会是什么后果么？她是皇亲国戚，是先皇的亲妹妹，她的丈夫手握重兵，别说你卫子夫一条性命，哪怕就是拉上你们九族，也未必能够赔得起……”
他的声音先是很轻很轻，似是在说一句玩笑话一样，然而越往后却又让人越发的觉得严肃，捏住她的下巴的力道在逐渐增大，他也从原本的还算是轻柔的声音变成了冷笑。
“朕自诩这么多年将很多东西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你，却不曾想到，人骨子里面的愚蠢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你可知道，今日，差一点朕也救不了你！”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是子夫闻言却是不经意之间冷笑了一声，一把打掉他的手，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可是陛下忘了么，是你当年教的我，这世上若是谁触碰到了你的底线，你就该还回去！”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少年，在她被管家欺负的时候，是他在那个雨夜里面，替她拿刀子出了气，她还记得那时候他拿着刀子，鼻尖上满是血珠的模样，他问她，你怕么？她摇摇头，说不怕。于是乎，他便一路带着她走了这么多年，是他一次次的教她变强，可是怎么到了今日，倒是又嫌弃起了她呢？
她如同当年他所设想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强了，面对凶恶之人的时候也会回击了，可是他却恶狠狠地给了她三巴掌和一刀。
她又做错了什么？
刘彻听她这样讲，脸上的阴鹫更深，“都是一些歪理！”他恶狠狠道，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卫子夫，这天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一种道理的，这里是皇家！”
“皇家？”子夫冷笑了一声，眼泪就顺着脸颊刷刷的往下落，“我也知道这里是皇家，我也知道这皇家的路注定拿走，可是刘彻，这世人皆说你对我万千宠爱 可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要这虚无的宠爱，我宁可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在深山老林里面生一双儿女，在一起一辈子……”
都说这是个太平盛世，都说这大汉天下注定了繁华，可是她却一刻都没有盛世的幸福感。
“你知道么，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当年不曾进入平阳公主府中，而是遇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哽咽，一时之间，泣不成声。
刘彻的眸子一黯。
宽大的袖袍之下，拳头情不自禁的攥紧了，眸光情不自禁的略过子夫的那一抹泪颜，只是冷声道，“人间万事没有如果，卫子夫，进了这皇宫，你便是一只金丝雀了，没有朕的允许，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离开！”
他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丝沙哑。
也不知道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子夫闻言苦笑了一声，不再埋怨什么，只是扯住了他的衣角，“刘彻，如果有那么一日，你心里面的那个人回来了，你会放我走么？放我远走高飞，归老山林？”
远走高飞，归老山林？
刘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神色似乎是僵住了一般，一双眸子里面的情绪复杂， “你远走高飞，归老山林，是想要跟张汤走么？”他也不知怎的，这脑海之中竟是已经幻想出了那副场景，一股子浓烈的不自在席卷了他的心，这话问出来，还多了几分别扭的意味。
“是！”
也不知怎的，子夫突然想这样回答他。
而下一刻，自己的唇便已经被男人给吻住了，那恶狠狠的架势，似乎带了些惩罚的意味，“怎么办，卫子夫，朕好像是吃醋了……”他的声音醇厚而又沙哑，在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子夫就像是被雷劈到一般。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这样对她说。
“你分明是应该一直跟在朕身后的，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身边也有了张汤……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为他难过……你知道么，那一日，你在上林苑看张汤的眼神里面的担心跟为朕担心的时候是一样的……”他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丝咬牙的意味，还有一种孩童般的别扭。
“卫子夫，这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朕也是有心的……”